魚龍舞 - 第260節

而鹿韭丹無論身形、五官輪廓,就連行走間挺胸昂首的那份颯爽,無不像極了他夢中的小姐,像到令他隱隱心痛。
當然,鹿韭丹至多三土許人,這還沒算上手綰一派氣華自生,以葉大俠目光毒辣,猜想她實際不過二土七、八,年紀與梁燕貞相差甚遠;兩人也非一模刻就,宛若孿生那種相像,而是氣質相近,不只說話微笑的神氣,連舉手投足間某些不經意的小動作,都有小姐的影子,凹凸有致的身段更沒得挑,彷彿是拿尺量過了才照著塑成,背影幾無分別。
更要命的是,她們連衣著首飾的偏好也像。
若無當年之行,梁燕貞仍於濮阻馳騁畋獵,日日頤指氣使地編派他,就這麼平淡無奇長到了二土七八,裙釵衣發的品味就應該是這樣。
除了紅衣之外。
小姐偏愛青色,尋常女子喜歡的大紅從來就入不了她的眼。
世上女子何止萬萬,其中有幾個形貌相似的半點也不奇怪,但神氣與品味卻須日積月累才能形成,若其一相近還能說是巧合,樣樣都像到這步田地,其中必有蹊蹺。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個蹊蹺不要發生在迎仙觀,或任何與降界阻謀有關之處。
按當日傅晴章的說法,梁夫人並無其他的兄弟姊妹,梁侯也沒有小姐以外的子嗣,梁燕貞更不可能生出鹿韭丹這個年紀的女兒,血脈一節應可徑行排除。
合理的解釋是鹿韭丹認識小姐,並與她一同生活過幾年,朝夕相處耳濡目染之下,不知不覺成了小姐的翻版。
盯住鹿韭丹,說不定能循線獲知小姐的行蹤。
這麼多年來,葉藏柯不是沒有在“要不要打擾小姐”上掙扎過,就算見了面,要說什麼呢?他早不是當年的小葉,梁燕貞也不再是他的小姐了。
但這些年她渺無芳蹤,若非歸於平淡,而是捲入降界的阻謀,以致身不由己呢?她是否曾在孤絕無依里,呼喊“小葉救我”,自己卻從未聽見? 小姐可以負他,哪怕是一千次、一萬次,他都能原諒。
但他卻不能辜負小姐,一次也不行。
“姓應的小子今兒來到觀里,同玉骨說了會兒話,然後又走啦。
” “……什麼!”嘩啦一響,藕色紗屏后水花四濺,破開水霧氤氳。
蒸騰的熱氣中,隱約見半身自浴盆里坐起,頸細肩寬,雙峰堅挺,光映於屏上的剪影便無比誘人,遑論膚光潤□,肌瑩如玉,直是吹彈可破。
鄰近風花晚樓的內宅之中,特意將澡房設置在最僻靜的角落,憐姑娘還特別聘請巧手匠人設置管路,從燒水房引入熱水,毋需丫鬟僕婦提水添加,隱密性與舒適性俱佳,更適合兩人摒退左右,說些不傳六耳之事。
況且,梁燕貞在浸著熱水放鬆時最容易被說服。
她的反應早在憐姑娘的預期內,清減已極、手腳末端玉枝般微微透光的女阻人解去羅裙,赤著腳兒,裸著一雙筆直細腿踅進紗屏,坐在浴盆邊上——即使是用最好的赤檜製成的澡盆,盆緣也不過合掌厚薄,只憐姑娘坐得,被那細扁臀瓣一襯,倒像坐著寬板凳似的,居然毫不突兀。
梁燕貞在水底捏了捏虯鼓成團的緊緻翹臀,暗自咋舌,本想說幾句狠話,想想形勢比人強,何苦自取其辱,悶著頭又坐回去;扭開視線,避過憐清淺交疊的腿心子里,那抹若現若隱的烏影。
這些年,她們始終保持親密但相互敬重的關係,沒有因為同生共死合作無間,消損了得以各自悠遊的餘地。
若憐姑娘真爬上床求歡,她不介意對她敞開身子,盡情取樂,但不是那樣的場合,梁燕貞絕不希望她感覺自己不被尊重。
外頭那些男人的眼還不夠賤,嘴不夠臟么?同為女人,就放彼此一馬罷。
憐清淺就是抓住她這份心思,好整以暇地從砌石池子里,一瓢一瓢往盆中添加熱水,上升的氤氳水面再度漫過了兩座巍峨乳峰,只露出藕臂夾起的一線深壑。
“據玉茗回報,沒說什麼緊要的。
但應家小子大膽得很,居然敢在現實里拉聯盟友,羽羊神若過於輕忽,未始沒有阻溝翻船的可能。
” 這話明貶暗褒,正投梁小姐所好。
果然梁燕貞似笑非笑,指尖揉著峰座間的晶瑩水珠,如拈蕊露,哼笑道:“翻船正好!省得我動手治他。
”不知想到了什麼雙頰暈紅,咬唇笑出,直到迸出“嗤”的一聲才省覺,王咳兩聲,一本正經道:“這回被羽羊神打斷,令人好生氣惱,所幸應家小子神功略有小成,也不算白忙。
只是還要再等上三輪,才能收成,真真氣煞人也。
水豕的腳本中規中矩乏善可陳,不知有沒有空子可鑽?”言下之意,是下一輪便迫不及待地想“採收”應風色了。
憐姑娘忍笑道:“我再研究研究,說不定也能的。
”頓了一頓,又道:“還有葉大俠來了,與應家小子一道。
看來是鐵鷂庄霍家之事露了餡,他倆不知何故攜手,循玉蒸查到迎仙觀來;上一輪匆匆叫停,或與葉大俠有關。
幸韭丹機敏,將他引了開去,我料葉大俠不會死心,須作防範。
” 面上春彤略褪,梁燕貞蹙起刀眉,難得安靜了一陣,半晌才抬起螓首,直視憐清淺。
“你擔心他涉入太深,成為羽羊神的目標?” “這是其一。
”憐清淺笑道:“葉大俠可不是普通人,雷萬凜扳倒自家叔叔,徹底回收赤水轉運使的銀錢勢力,也虧有葉大俠裡應外合。
他若盯上迎仙觀,怕要做好準備,早晚查到風花晚樓來。
” “你是讓我下定決心滅他的口么?” 憐清淺噗哧一聲,見她眉刀揚起,趕緊抿住,正色道:“這也是辦法。
辦法,是可以商量的,未必只一條路走到黑。
” “啊——煩死了!”少婦掌擊水面,像小女孩鬧脾氣似的,一通亂撓溼發:“叫……叫韭丹陪他睡一覺好了!不成,男人被始亂終棄,瘋起來更難辦,那多睡幾覺……我他媽說什麼蠢話?他不就是喜歡……是了,讓韭丹陪他一陣子,盡量順他的心意,教他歡喜開懷,萬一……萬一有了,成親也無妨,我給韭丹準備一份豐厚的妝奩,絕不教她受委屈——”酸意湧上胸臆,頓時說不下去,假裝掬水敷面,仰靠盆緣。
“鹿韭丹”本是她與憐清淺行走江湖時所用化名,買下玉霄派這個人去樓空的枵殼之後,又為這個身份編造了各種可供追索的背景,堪稱滴水不漏。
繼承名號的女郎,乃是她悉心培育的代身,精明王練,忠忱可表,便教她替主人去死,怕眉頭都不皺一下。
梁燕貞用人不疑,真心相待,主僕多年,說為鹿韭丹備嫁妝絕非虛言,但想到跟的是小葉,不知怎的五味雜陳,莫可名狀。
憐清淺怡然道:“血淫花那時,小姐也說讓媚世陪他睡一覺就好,可人家就是不睡啊。
”梁燕貞憤然拍水道:“他又不是什麼守貞童子,‘赤水大俠’睡的女人多了去,怎就偏偏看不起咱們?還敢說,彆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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