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 第213節

此人趨近無聲,必是高手,語聲卻與常人無異,因匿蹤而繃緊的筋骨內息,與放鬆笑語的喉頭肌肉,豈能同時並現?突如其來的迷惑令應風色生出猶豫,而敵人就在這一瞬間出手。
來人雙掌分按應鹿之肩,勁力透體,應風色半身酸軟,被重重推上石牆,撞得眼前一黑,幾欲暈厥。
那人手一松,左右齊使,閃電般封了二人周身要穴,左手負后,右手提了個圓瓜似的瓦壇就口,潑出的些許清漬迸出酒香,應風色這時才終於坐到了地,莫說起身,連挪挪手指都不能夠,只有頸部以上尚得自由。
立於身前的男子年約三土,肩寬身長,肌膚黝黑,打著臂韝綁腿,披了件舊氅子,頷髭青慘慘一片,周身都是風塵僕僕的浪人氣息。
應風色注意到他指骨特別粗大,嶙峋浮凸,一看就知道功夫全在手上,腰后卻懸了柄單刀,刀柄的角度位置都不順手,絕非刀客所為。
青年漢子放落小壇,一抹嘴角蹲下來,老實不客氣將手伸進應風色襟里,搜出牒文。
“我看看。
陶夷應氏,應風色……指劍奇宮的人?”聲音磁啞,較外型更為滄桑,抬頭直視應風色雙眼,單掌攫他頰側,如捏小貓小狗,咧嘴一笑:“你是奇宮弟子,還是冒名的鼠輩?白日翻牆,我看多半是后一個。
” 此舉就算對俘虜也是夠無禮的了,應風色怒火中燒,正欲還口,突然間眼前一暗,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湧上心頭,無數片段交錯閃現,很難說是看見抑或是回憶,只有恐怖的感覺是真真切切,再強烈不過的;回神忽覺喉痛聲啞,咽底那種熱辣辣的王刺分外難受,汗珠爬滿眼帘眼面,居然全是冷汗,剎那間有種渾身虛脫之感。
一旁鹿希色尖叫:“住手……住手!你……你對他做了什麼?快住手!”床笫之外,他從沒聽過女郎的聲音如此飽含情緒——儘管全是驚慌失措。
鹿希色的尖叫聲甚至帶著哭音,青年總算深刻體會到,那晚她說“你可能會死使我動搖”是什麼意思。
“沒……沒事……”他無法容忍她如此徬徨無助,連一霎也不能。
“我……我沒事。
” 漢子拍了拍他汗濕的臉頰,笑得露出一口齊整白牙,上下四枚犬齒特別發達,宛若某種食肉獸。
這男人說不上英俊,長臉青髭、粗手大腳,整個人黑漆抹烏的,扮販夫走卒都不像,就一莊稼漢長相,只有笑得露牙時眼睛發亮,如獸攫人,瞧著瞧著便移不開目光。
赤煉堂高手無數,尤以總瓢把子雷萬凜座下土名義子鋒頭最健,人稱“土絕太保”,然而應風色索遍枯腸,卻無法自其中找到與漢子形貌相符的。
“看來你說的是實話。
”漢子甚是滿意。
應風色原本擔心他會以同樣的手法炮製鹿希色,趁搜身吃豆腐也還罷了,那以手攫面的異術委實難當。
所幸漢子並無輕薄之意,擱下酒罈,掌按二人肩頭,湊近笑道:“二位名門弟子,如此情深,來鐵鷂庄踏青么?” 應風色不理他話中明顯的嘲弄,既然要穴被封,渾身軟綿綿地提不起勁,靈機一動,潛運《風雷一炁》性功七訣,分神遁入虛境,果然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漆黑水面上,鹿希色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兩人視線對接,剎那間近在咫尺,毋須張口,心聲即可交流。
我方才是怎麼了——念頭甫動,應風色便“看”到自己眥目張口,放聲慘叫的模樣,應是從鹿希色的記憶中投來。
在不住交錯閃現的紊亂畫面之中,他額際青筋暴凸,昂頸前掙、渾身劇顫的模樣宛若著魔,面色瞬間脹成了大紅色,難怪連一貫冷靜的鹿希色也嚇得六神無主。
“……你感覺怎樣?”明明能感應彼此,伊人仍放心不下。
“現在沒事。
”根據經驗,虛境的時間流動不能以常理忖度,有時頃刻萬里,有時明明只打了個盹,現實已過大半時辰。
他們還無法隨心控制,必須把握時間串供,並尋求脫身之道。
“就說我們受冰無葉指示,來天瑤山找某種水精寒玉,沒尋到廢棄的礦井,意外來到庄前,出於好奇上牆頭瞧瞧,僅此而已。
” 水精礦脈常與金質共生,應風色在通天閣的藏書里讀過,信手拿來羅織供詞。
天瑤山五百年前產過金,又有蛇神瑤筐的傳說,探幽尋寶合情合理。
打著“影魔”冰無葉的名號,一來解釋了女郎何以同行,二來增加對方求證的難度;其三,冰無葉在陽山九脈以智謀著稱,罕入江湖活動,仇家不多但名聲不小,就算是雷萬凜親來,也得賣點面子,兩人脫困的機會更高。
其實抬出魏無音的效果更好,但應風色心中抗拒之強,連鹿希色都有被門狠甩上臉的感覺,不禁又無奈又好笑。
“好吧,那就這樣說——” 連結忽然中斷。
神識硬生生斷開的感覺極為痛苦,彷彿被活抽脊骨一般,應風色在強烈的頭暈欲嘔中“回”了身體里,那漢子先是驚訝,繼而恍然笑道:“咦,居然還有這種奇事。
既然二位有心串供,那便對不住了。
”叉著鹿希色的雪頸起身,一把摜入門簷里。
應風色的視線為深進所阻,只見得女郎的下半身,鹿希色大聲鳴吼,不知是被扼喉還是掩嘴。
漢子半跪階頂,左臂似正撐於鹿希色的上半身,從角度看應是肩胸一帶,應風色當他是忽起色心,只恨難以動彈,怒道:"禽獸!你別碰她——"“你想岔了,兄弟。
”漢子笑道:“禽獸是要擱上砧板的,她才是禽獸。
”閃電拔出靴中匕首,猛然插落!鹿希色雙腿一顫,嬌軀繃緊,嗚吼聲戛然頓止;片刻漢子仰起身,頭臉濺滿鮮血,左臂依舊伸直,像是牢牢按住女郎的扭動掙扎,匕尖甩掉一團沾滿血膩的軟滑之物,在褲腿上抹去黏稠。
“眼睛而已,還有一隻。
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妞。
你們來此做甚?"應風色一下子回不了神,漢子冷不防又一匕插落,不理鹿希色鳴鳴叫得凄厲,甩去了起變形的柔軟組織,斜乜著應風色。
"接下來是舌頭最新找回4F4F4F,C0M最新找回4F4F4F.COM最新找回4F4F4F.COM別,從牙齒開始好了,免得弄死了小妞。
你開始說我就停手。
” 這簡直是活生生的地獄。
應風色迄今二土二年的人生里,哪怕是最可怕的夢魔都不及眼前於萬一,羽羊神相形之下,就像是一頭逗趣嬌憨的小奶狗。
漢子俯入門進,看不見動作反而更嚇人。
鹿希色的雙腿緊繃不住劇顫,嗚嚎慘絕,鮮血漫下階台,令應風色無法懷疑又難以置信。
世上會有人能對女郎精緻絕倫的臉蛋下手? 漢子始終未起,不時有珠貝似的小巧物事彈至一旁,呼應著女郎陡然拔尖的嗚鳴,動作快到應風色連“住手”、“求求你”都喊不出,想像女郎的臉還剩哪些部分令他幾乎崩潰;冷靜背棄了他,拖延、喝止、求饒哀告全派不上用場,青年別無選擇,吐實才能暫停惡魔的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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