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橙的雙鬟丫上粗粗一數也有五六朵金花,雖說忒小的玩意肯定是淘汰下來的邊角料兒,難以珠寶目之,畢竟原石價值連城,這份化腐朽為神奇的鑲琢技藝料亦不貲。
儲之沁長年侍奉魚休同,也是見過好東西的,哇的一聲細細摩挲,愛不釋手。
“送這等貴重禮物,莫不是想讓妳給他做小?” 江露橙一把奪回,笑罵:“呸呸,妳才做小!”雙頰暈紅,卻不是很討厭的樣子。
喬四爺若有此意,她便就此答應了也說不定。
“喬四爺送過妳禮物么?”應風色問洛雪晴。
洛雪晴搖頭。
“爹不收銀兩和太貴重的禮物,說是以身作則,免得局子里的鏢師私下索賄。
家中收過最貴的禮……我記得是一整隻的鄖州火腿,煲湯滋味很鮮。
雞鴨蔬果爹也收,庄稼人回禮多半送這個。
” 眾人齊齊轉頭,八隻眼睛盯著江露橙。
“是……是師父讓我收的啊,又不是我硬討。
”江露橙急得小手亂搖,慌忙撇清。
應風色與鹿希色對望一眼,心下雪亮。
看來想把鎮海鏢局和鐵鷂庄拉在一起的,正是喬歸泉,而洛府被撬動的那塊牆角磚,定是洛夫人陸筠曼無疑了。
東鎮新到,喬歸泉以退為進,躲回民間用白身策動舊僚;想王什麼應風色說不好,但不管要王什麼,幫手肯定是越多越好。
喬歸泉不替自己的兒子求親,是因為不想他和洛乘天的關係為人所覺,說明在檯面上,兩人最起碼是分庭抗禮,不被視為黨羽的。
維持著這樣的假象,對欺敵土分有利;但若是洛乘天堅拒合作,豈可留劍與敵,就不得不考慮除掉這個潛在的對手了。
——洛乘天若非死於偶發的熱毒之症,有無可能是繞進了這個死局裡? 按這個思路,陸筠曼躲的則又未必是杜妝憐。
三年前洛雪晴才土三歲,陸筠曼便急切切想與鐵鷂庄結親,藉此攀上喬歸泉的關係,反逼得丈夫劃清界線,提早與喬四割蓆。
如今丈夫一死,連雲社全入喬四爺彀中,母女倆如同俎上魚肉,不跑難道要任人宰割么? “不,這還不是最怪的。
” 迎著船頭夜風,鹿希色把弄著舷側的燈籠,隨口說道。
有點頑皮、散漫又渾不著意的模樣,令應風色想起當晚女郎置身於漫天螢火蟲之間,還有帶著鄉音的“亮火蟲”語聲。
洛雪晴、儲之沁、滿霜……少女們各有各的好,美貌無不令人動心,但在他心裡,恁誰也比不上這樣的鹿希色。
他們在無乘庵住了一晚,翌日才與四女作別,回頭結了客棧房錢、寄存馬匹,改走水路前往湖阻。
四女在第二輪的降界中,僅言滿霜突破兩千大關,得到晉陞的翻倍獎勵,換了一桿可拆作三截的丈二蛇矛、一條流星索,以及一襲軟質硬襯,既有蠶絲衣的柔軟易於活動,關節要害又有質地輕堅的半透晶甲保護,通體暗紅,似能透光,有個好聽的名兒,叫“玉骨冰肌透紅紗”;價值三千點,正是三選一的絕品。
應風色在兌換之間時,一眼就看中了它,可惜這件“玉骨冰肌透紅紗”是女子的身形尺寸,還特別嬌小,鹿希色的身量怕都擠不進去,應風色扼腕不已,由是更堅定了兌換秘笈的決心。
沒想到教滿霜給換了去,青年不禁暗贊她的眼光魄力。
護甲並非只為保命,而是降低進取時的風險。
在降界,根本沒法只靠躲避求存,想要活著離開,就必須儘力解令,越想逃的人越容易死。
防護對一往無前的人才有意義;能夠看出這點的言滿霜,應風色認為她是足夠出色的玩家。
僅次於言滿霜的,居然是江露橙,多少是託了從首關就一直當“應師兄”拖油瓶的福,雖然擊殺數、撿拾數,乃至於挑戰守關者的表現都平平無奇,還是差點就破了兩千。
與之相反的悲情例子,則是排在她後頭的小師叔。
儲之沁的點數全靠擊殺而來,各級鬼牙眾無不殺好殺滿,圍攻守關者也掙了不少。
若能以首關為起點的話,兩千應是不致成為其門檻。
洛雪晴理所當然地墊底,但因為她幾乎什麼也沒換,反而是所有人之中持點最多的。
有趣的是:包括言滿霜在內,四女都換了《天予神功》,應風色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時還挨了白眼:“這麼便宜,怎不換來瞧瞧?” 最新找回4F4F4F,C0M最新找回4F4F4F.COM最新找回4F4F4F.COM湖阻距離東溪縣,舟行順利的話需要整整一日一夜,萬一轉運稍有差池,兩日是很正常的旅途預估,從這點來看,陸筠曼又似乎逃得不夠遠……難道鹿希色所說“還有更奇怪的事”,指的是這個? “你不覺得,陸筠曼應付仇家的法子有點怪么?” “什麼意思?”女郎的思緒太跳,沒頭沒腦的,應風色一下子跟不上。
“仇家若武功高強,對付它就得找個武功更高的靠山;若是官府中人,就找個更大的官來壓著……陸筠曼攀這門親事的時候,洛總鏢頭正如日中天,所以她心目中的敵人,須得洛乘天與喬歸泉聯手才對付得了,否則何必犧牲女兒,又惹丈夫不快?” 洛乘天身兼兩湖鎮海鏢局九大分局的總座,手底下鏢師數千,其中不乏名門好手,他自己便以刀法著稱,號稱“湖阻湖陽快刀第一”。
杜妝憐的武功劍法確實不是這個級數,但就算是她,也不能明目張胆衝到鏢局亂砍一氣,裡頭多有七大派內外弟子,隨便死哪個都難善了。
而喬歸泉的武功姑且不論,其背後是精兵數萬的兩湖大營,以及其他關係盤根錯節的軍中同僚;喬四爺明著挑上的對手,是新任的鎮東將軍,人稱“央土大戰最後一顆將星”的慕容柔慕容大人,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臉後生在東海無處立足,夾著尾巴一路哭回平望都去。
杜妝憐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不是這種量級的對手。
陸筠曼到底在怕什麼? 應風色沒往這頭想過,沉吟片刻,忽然一笑。
“還有別的解釋。
”青年聳聳肩。
“可能是這位陸師叔特別貪財,洛乘天潔身自好,沒點油水可撈,她才想拿女兒換富貴。
” 女郎喃喃道:“這樣洛雪晴就太可憐了。
總覺她那沒有血緣的爹,反而比較疼愛她似,這陸師叔實在不咋的。
”應風色與她並肩吹風,輕握著女郎涼滑的玉手:“總會有這種父母的,既不能挑,也只能避遠些。
”兩人便不再說話。
陸筠曼不知有甚毛病,女兒也好,徒弟也罷,都不敢放她一個人。
四姝既與應風色等結成同盟,分享心中秘密,情感的連結似也更趨緊密,儲之沁問了半天,才知把江露橙放在觀心庵是陸筠曼堅持,大抵是她少年時曾住,覺得那地方安全,並非有意遺棄;送往庵里的份子錢就沒斷過,洛雪晴每回外出,也多拿這當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