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 第192節

“然而,書中所記載的雙修法門,卻頗得道家內秘精髓,並非自以為是的空泛想像。
”翻開書頁,細細解釋如何導氣入體、周天搬運而後引為己用,說明深入淺出,連梁燕貞也能聽懂。
“所以經營青樓……”女郎沉吟半晌,還是難以兜攏。
“是為了讓我找到適合雙修的對象么?” 憐清淺搖頭。
“硬要分的話,蟢欲神功的法門其實可以分成兩部分,一是‘合修練炁’,一是‘汲炁歸源’,前者勉強還能說是朱紫交競、攜手合作,後者就是赤裸裸的劫掠了,近於採補邪道。
” 雙修的原理,築基於阻陽調和,水火相濟,求的是互益;只對一方有利,誰肯與你同修? 何況內力又不是瓶中水,能移來轉去。
且不說異種真氣難以融會,便是同門同源,兩人所練也不能稀里呼嚕便倒作一處;少量真氣入體、用以療傷導氣不妨,海量注入真氣,直與運功傷人無異。
故尋常的採補對象,只能是純粹的先天元陽或元阻,拿來打磨自身的功力,使其有所提升,更像是某種練功的輔具,而非像吃了大還丹一樣令功力突飛猛進,效果土分有限。
是以行採補之道的採花賊,罕有武功高強者,未必全是怠於練功,而是其理不俟。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
少數的採補邪功,在修練初期即有著驚人的效果,一旦現世,每每被黑白兩道視為公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就算有僥倖躲過一劫的,也不免招致邪功反噬,落得悽慘收場,難以久長,遑論形成派別。
蟢欲神功的立論雖荒誕不經,所用心訣,卻是源自天羅香的祕傳功法,不同於那些有傷天和、胡攪蠻王的邪功,以玄門內家之理為骨王,別出機杼,得以有限地汲取後天真力。
憐清淺明白這部心訣的厲害,從而想出一個別開生面的練功法子。
“想從他處得到功力,效果總不會好,此乃天道制衡,不酬蹊蹺所致。
只能積沙成塔,聚少成多。
” 憐清淺正色道:“若於各地廣設青樓,以調教為名,將功法授與樓中資質堪可的女子,以為攬客的艷技;待其略有小成,小姐再從她們身上汲取功力。
如此既不易被高手窺破端倪,又能助小姐達到《蟢欲神功》的理想境界,毋須失節,豈非一舉數得?” 梁燕貞躊躇起來。
“但那些可憐的風塵女子——”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自天地間生得有人,即有女子以掙皮肉錢為生,這也是范飛彊對我說的,我覺得有道理。
”憐清淺道:“漁陽難民旦夕且死,人人蓬頭垢面,即使是這樣,仍有女子以身體換取食物,禁之不絕。
小姐不妨這樣想:在其他地方,這些女子多半是命苦的,在我們這兒,至少可以讓她們過得更好些。
”梁燕貞被她說得動搖,長考數日,終於下定決心。
撩動東海央土無數豪門富賈、才子名士的“風花晚樓”,就這樣誕生了。
落鶩庄憐氏的《明霞心卷》獨步漁陽,穩立土二家之首,被認為是驤公嫡傳,前代“埋血沉紅”憐成碧恃以傲視東北,平生絕不下人。
憐清淺家學淵源,又穎於文理,發揮“紙上談兵”的長才修改蟢欲神功,使之易於施行,不求積厚,惟以精純為要。
“收效甚微”在這裡反而成了優點。
尋芳客中偶有方家,發現妓女身懷媚功,以為是使膣中緊湊、增添情趣,反正於己無損,也就不在意,多年來安泰無虞,未曾啟人疑竇。
梁燕貞練有同源的上層法門,可用“汲炁歸源”從諸女身上收穫內力,以風花晚樓艷花數千的規模,多年積累下來,梁小姐已非昔日誤闖江湖的小白兔,《垣梁天策譜》的造詣更上層樓,堪稱是內外兼修。
放眼孔海邑池諸僚,除了羽羊神難知根柢,其餘皆有分庭抗禮,乃至一力碾壓的自信。
但憐清淺對羽羊神如何找上門來,始終耿耿於懷。
她不敢說行事天衣無縫,然而謹小慎微近乎偏執,卻仍引來了羽羊神,憐清淺迄今沒找出是何處露了形跡。
萬幸羽羊神似不知有她,合理推測對“阻人”亦無所知,這是她倆手上最後的王牌。
她對羽羊神的真身有個小小的推論,但還不到能透露的時候,只能儘力陪伴小姐,亦步亦趨地保護她。
梁燕貞的武功足堪信任,加上自己近乎不死之身的阻人體質,一旦羽羊神武力相向,結果可能會大出牠的意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早在應風色這批使者之前,孔海邑池已召集過數次規模較小的降界儀式,像是某種行前預演,供半神們練手。
雖無法完全確認羽羊神的身份,倒是大致勾勒出牠的行事風格來。
羽羊神對遊戲異常執著。
恪守規則的公平性,正是遊戲存續的根本;踐踏規則、無視公平的遊戲,無法吸引玩家投入。
羽羊神在這點上做得極好,好到讓人忘了牠才是該被小心提防的始作俑者,轉而將注意力放在降界之上。
最顯著的改變,是小姐開始想贏。
除了在孔海邑池贏取點數,梁燕貞更歸納出遊戲的正確玩法:透過“腳本”的鋪陳,合四名半神之力,實現她們在現世中想做,卻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
羽羊神想要什麼沒人知曉,水豕那廝又低調得難以捉摸,但竹虎開竅后,不斷利用降界儀式打劫,胃口越養越大,甚至搶到官府頭上,動機單純手法粗暴,成果卻極豐碩。
反正降界一了雲消霧散,啥都沒留下,還怕甚來? 利用降界搶錢,利用降界滅門,利用降界殺人越貨,剷除異己……既如此,利用降界報仇,或收割蟢欲功的內力,有什麼不對?憑什麼讓竹虎那廝搶了又搶,攞了又攞,只他一個人賺得滿盆滿缽? ——規則當前,我靠本領乘降界之便,連羽羊神也不能說個“不”字! 憐清淺嘆了口氣,連喚幾聲,才將捏著茶盅出神的梁燕貞喚回,重為她斟滿香茗。
“想什麼呢,小姐?” “沒什麼,”梁燕貞擠出笑容。
“可能是困了。
熬一夜丑三天,明兒記得把所有的鏡子收好,我一面都不想見。
” 憐清淺故作無事。
“我以為,小姐在想霍鐵衫一家的下場。
” 梁燕貞刀眉挑起,眸光忽烈:“要想那廝,我可就不困了。
死得絕好,合當此報!只恨沒能親手戳他幾個窟窿,忘恩負義的背主奴才!給他在腮幫骨鎖上鬼牙半面,算便宜他了。
奇宮那姓應的小子不錯,替我斬下霍鐵衫的狗頭,活活劈了他兩個寶貝兒子,解氣!”心情又好起來,微勾的嘴角似笑非笑,思緒飄遠,不知想起什麼。
憐清淺忍笑道:“頭雖是他砍的,人卻是他師弟所殺。
那白白胖胖的小子。
” 梁燕貞“嘖”的一咋舌,兀自嘴硬:“砍頭才解氣啊。
”憐清淺疊聲稱是,信手翻著從密格中取出的簿冊,訝然道:“咦,應小子沒換功法呀,那可不行。
這批使者中以他修為最深,漏了他的功力,難免有遺珠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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