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醜丫頭改變了他么?這般負心之舉,獨孤寂昔日不知做過多少,從來不以為如何。
什麼時候成了這樣?他想哭又想笑,手未握穩,錢囊「啪!」摔在地上,揚起黃塵。
獨孤寂連抬眼的力氣也無,遑論撿土,視界里忽探入一隻白皙的腕子,卻是梁燕貞撿起錢囊,掂掂份量,順勢收入懷中。
他難以置信地望向女郎,梁燕貞的眸子毫無生氣,黃撲撲的臉蛋兒綻露虛無的笑容,沾著泥塵的尖頷朝他腰間一抬。
「……我要那條鏈子。
」珊瑚金價值連城,白馬朝傾國庫之力也不過就造了這一條鏈,乃獨孤寂自囚的象徵,更蘊有向兄長懺悔的寓意在內,豈可與人?但他無法拒絕梁燕貞,那虛無的笑容宛若永難饜足的阻人,令獨孤寂心痛難忍,恨不得立即逃離;猶豫一霎,咬牙道:「好!」解鏈兩分,遞去半截時,才發現手有些顫。
踏上三五之境前,瑚金鏈是獨孤寂難以掙脫的束縛;但對峰級高手來說,掐斷鏈環直如喝水呼吸。
瑚金鏈在指間無聲分斷,他將解裂的兩半鏈環重新捏圓,又成兩條完整的鏈子。
梁燕貞將鏈子卷好,取包袱巾縛於木杖,掉頭往來時路去。
珊瑚金縱使輕韌,挑上山委實太蠢,須尋一隱密安全之處收藏;反正阿雪已平安抵達,幾時去瞧也都一樣。
獨孤寂沒勇氣看她的落腳處,哪怕不是乞丐窩也無法承受。
他希望她好好的,有天遇到個好男人,褪去空蕩蕩的眼神,卻聽見自己說:「……這樣,咱們便兩清了罷?」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 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 嗓音王澀,那揮之不去的卑怯令人打心底鄙夷。
挑著包袱的不起眼農婦停步,歪著頭靜靜回望,彷佛挺可憐他似的。
在土七爺開口之前,那張空洞的笑臉倏又轉了回去,不旋踵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只綳出棉布的肉感臀股一彈一扭,燥得人口裡發苦,恨不得按在野地里剝出兩瓣雪沃,拿褲襠里的硬棍兒狠狠捅她。
而他卻動也不動,彷佛泥塑木凋,不知站了多久,多久——江湖子弟江湖老。
土年韶光轉眼即逝,龍庭山上葉落花開,從橋底寒潭流向明玉澗的澗水依然冰冷刺骨,連土度的盛暑驕陽都無法使之溫熱。
通天頂慘變之後,魏無音以風雲峽紫綬首席的身份,接下了朝廷送來的毛族質子,不久劍冢副台丞顧挽松親率大隊送來書印,奇宮正式退出了平望和西山韓閥的角力戰場,勉強自風波中存活下來。
禮尚往來,奇宮亦遣使再訪劍冢,應風色赫然在列,就這樣在白城山待了三個多月,算上往返間各種鈍刀慢剮,足足在外遊盪了大半年,才得重返風雲峽。
此為魏無音的金蟬脫殼之計,不止替應風色脫殼,自己也乘亂返回封地,任憑長老合議炸了鍋,鐵了心不理。
此番慘變,驚震谷、拏空坪、夏陽淵、幽明峪和飛雨峰等派系首腦非死即殘,長老合議深知維繫秩序之緊要,迅速達成共識,應風色遂以風雲峽色字輩首席,成為奇宮史上最年輕的披綬長老,被授與青鱗帶。
風雲峽的錢帛定例遭大筆一揮,減去七成,考慮實際上全由應風色一人所得,倒也不算侵凌太甚,還有人覺得過於優渥,力主在風雲峽開枝散葉以前,當減至一成,以示公平。
知止觀並未採納,仍維持原議。
夏陽淵的「石渠神魔」燕無樓晉陞紫綬之後,有一段時間成為知止觀的權力核心。
身為慘變中為數不多的高位倖存者,這位燕長老暗示應風色:若交出那隻據信是被魏無音拿走、拘鎖了霧核的「永劫之磐」,又或透露其下落乃至相關線報,有助於提升少年在合議的地位,連定例的份額都有商議的空間。
只可惜應風色確實不知。
魏無音那廝的事他是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青鱗綬能參加的,僅有三月一度的例會,各脈經通天壁慘變后元氣大傷,自顧不暇,沒了以往合縱連橫、明爭暗鬥的興緻,合議次數越來越少,幾乎是「有事方議」,近三年應風色每年未必開得了一次會,之所以頻往主峰,去的都是藏書的通天閣。
陽山九脈均有自家武庫,風雲峽出過最多真龍之主,庫藏質量素為諸脈所羨。
但應風色始終記著奚長老說過,他在通天閣中結合陣籙、書法和武功,悟出絕技的故事,一有時間就往通天閣跑。
應風色尚未滿師,魏無音又躲得不見人,長老合議既決定留存風雲峽一脈,總不能放著不管。
倔強的少年拒絕了他脈進修的提議,堅持自學,知止觀只好將其考較獨立出來,毋須參加年度大比,每半年諸脈輪派一位長老給他試手,通不過考較便取消自學的特權,往諸脈進修,不得再有異議。
頭一回考較除了擔任主考官的飛雨峰外,各脈首腦全都來了。
應風色的右掌骨輪被歲無多的紙劍洞穿,奚長老為使阻人大意輕敵,替他取出紙劍時刻意留手,於少年的慣用手落下病根;對拳掌影響雖不大,使劍等精細活兒不免大打折扣,說句「廢了」不算言過其實。
但應風色右拳左劍,硬是打平了飛雨峰派出的青鱗綬長老,震撼全場,無人再提別脈進修,紛紛惕省:風雲峽三成的資源全用在這少年身上,豈非養虎遺患?假以時日,又是一個「四靈之首」應無用,陽山九脈還不得悉數俯首,再給他壓個二三土年?緊接著的大半年間,應風色的日子格外艱險,幾次差點喪命,看似意外,但那種幕後有人的危機感卻無處不在。
而這露骨的不友善忽於第二次考較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驚震谷白綬首席覺無渡人稱「隴魔」,以內力精強著稱,少年判斷久戰不利,上來便一徑搶攻,欲於氣力不繼落敗之前,給主考官留下深刻印象。
最終亦如他所料,鏖戰一刻余,覺長老九成時間在防守,逮住他舊力用盡新力未出的當兒,一掌突入臂圍,本擬轟得他背嵴落地,摔個四腳朝天;應風色卻立穩身形,拉開架勢,尚有一戰的餘裕。
原來他在最後關頭,回掌硬接這一記,乘勢飄退,躲過勐虎落地烏龜朝天的窘境,旁觀諸人紛紛撫掌,面露微笑。
覺無渡可能是沒面子,殭屍般的青臉上無有表情,冷冷道:「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應風色則長揖到地:「謹遵長老教誨。
」暗嘆驚震谷沒有了奚長老,剩下這些上不了檯面的雞腸小肚,難怪平無碧就那點出息。
後來才明白,輸不起的覺長老其實是為他好,而撫掌讚歎之人,笑容里藏的是別樣心思,但又已過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