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我咬口你的肉 - 5-6 請勿拍打餵食

他們走到位於走廊盡頭的電梯,入內,電梯竟比醫院搬運病床的電梯大上兩倍。方毅看向面板,最高才到五樓,往下的樓層卻多達八樓。
張駿文點擊b6的按鈕,電梯下降,燈光明明滅滅。張駿文罵:「靠,這什麼鬼?怎麼沒人修?是在製造氛圍嗎?」
地下六樓的電梯門開啟,一股潮濕的氣味撲鼻。
方毅摀住口鼻,想到周予銘被關在這種環境,心裡難受。宛如進入流浪狗的收容所,四周儘是野獸的哮吼,往那些鐵牢看去,卻是人類的身軀,長著熊耳和長毛,不像人,不像獸。
方毅胸悶,張駿文則大搖大擺地走。方毅忍不住問:「為什麼人被關在籠子里?」
張駿文說:「牠們不是人,牠們是怪物。」
抵達最尾端的鐵牢,裡頭一片漆黑,張駿文不耐煩往裡頭喊:「食人獸,被你咬斷手的朋友來看你了。」
方毅瞪大眼看張駿文,要是裡面真的是周予銘,他想把張駿文的嘴巴縫起。
此時牢內傳來鋃鐺之響,似乎有東西在移動。方毅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令人震耳欲聾的空間,他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東西移動極緩慢,好像是生病或是受了傷,來到鐵杆前,用手抓住欄杆讓自己爬起,臉印上格子狀的光,方毅的心立刻被狠狠捏一把。
周予銘比過去更加羸弱,臉凹陷剩骨頭。手上佈滿咬痕,身上還是那一週前被捕時穿的制服,布料被臟污與血跡染色。
他嘴脣也被咬破,雙眼有血絲,皮膚青一塊紫一塊,不曉得怎麼造成的。
「周予銘。」方毅靠近他,彷彿踏上充滿刺的鐵板,走每一步都是煎熬。
周予銘那雙在消瘦臉龐更顯深邃的眼眸,被困惑與眼淚淹沒。
「學長?學長怎麼在這裡……」他聲音嘶啞,忽然又止淚大喊:「不,不要。學長走開。」
方毅沒有止步,朝周予銘走去,他想摸摸他的臉和肩膀,看這些人究竟把他欺負成什麼樣子。
周予銘忽然長毛,張嘴,朝方毅咬,牙齒和方毅的手以一毫米的距離擦過。方毅嚇得向後摔,壓到左手的傷口,他摀著手大聲哀號,劇烈疼痛使他有手掌再次斷裂的錯覺。
張駿文被這畫面嚇著,拿起一旁的木棍敲打周予銘,像在玩打地鼠。「又發瘋。你朋友欸,還咬人家?你這怪物。」
罵罵咧咧半分鐘,嘴巴累了,棍子仍不停歇落下。
周予銘被打得頭昏,但總算恢復理智,其實他很感謝張駿文打自己,那棍子便是用來讓食人獸從發狂中清醒的,和方毅那日捏他的臉一樣。
他一面挨打,一面看著地上疼得雌牙裂嘴的方毅,周予銘彷彿受到和他相仿的痛苦。「學、學長,對不起。」
下一秒方毅卻忍痛從地上爬起,搶過張駿文的棍子,再也把持不住對周予銘的疼惜,右手伸入牢中,隔著鐵柵將周予銘沾滿淚的臉攬入懷中。
「我沒事,不要打他。」
方毅在作死。
但他無法剋制自己,明明全身都在顫抖,冷汗直流,周予銘的尖牙抵在他的腹部,他卻越抱越緊,要將他護入他的心中,從此保護好,不受傷害。
直到一個人用手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拖離鐵牢,冷言:「讓他咬死你,他不會比較開心。」
那人將他輕輕放下,指向鐵牢旁的標語。
「那裡就貼『請勿拍打餵食』,你眼睛瞎了嗎?」
轉頭看,真有一張印q版食人獸插畫的貼紙,下方用娃娃體寫:請勿拍打餵食。
附加英文:donotbeatandfeed!!!!!
方毅愣兩秒,發現衛衣腹部的布料,已沾滿周予銘的口水。此時,又聽那拎他的男人罵:「張駿文你就在旁邊看?人咬死了你負責嗎?」
張駿文冤枉極了,他明明有在周予銘發瘋時給予適當的處置,只是被方毅搶走木棍。
但孫東航面色難看,他不敢頂嘴。
孫東航又轉頭和方毅說話。
「你,坐這條線后的椅子。」
他比向位於鐵牢一米遠處黃線旁的木椅。
「張駿文,過來。」用眼神示意張駿文跟他走。
「另外,我們有監控,若方同學你再次越線,會立刻請你離開,請不要以身試法。張駿文和我上樓一趟,有話和你說。」
張駿文見孫東航眼裡又殺氣騰騰,顯是又因不明原因想教訓他,苦著臉跟上。不久后,地下室六樓僅剩方毅一個待在鐵牢外的人,他與周予銘相視,周予銘剛發過狂,嘴脣又被自身的牙齒咬出血。
方毅後悔莫及,冷靜下來,才意識到是他的任性妄為害周予銘挨張駿文那頓打。
「對不起,周予銘。」方毅握緊拳頭,像兒時氣惱那般會用指甲刺自己的肉,但現在,他已經不會傻傻地刺到骨頭。
「不要跟我對不起,學長。讓你痛,我也好對不起你。」
看守所的地下室,陷入漫長的死寂,穿插著抽泣,那是方毅的懊悔與周予銘的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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