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我咬口你的肉 - 5-5 走太慢我夾你

整日的課程,方毅難得心不在焉。加上他不像大部分台灣學生選擇補習,有兩次聽講的機會,學校課程是方毅唯一聽課時間,一個月沒有上課對他來說影響頗大,幾乎難以投入於陌生的單元中。
他握緊筆,在課本擦擦寫寫,本該寫算式的空白處,被他畫得一蹋糊塗。
他時不時拿起手機確認是否有來電,被邱顯雲關心:「方毅你今天怎麼特別不認真?真不像你。」
方毅沒心情理會他,逕自盯著手機看。
放學,那平時他會在門口看見周予銘的時間,此時已不見他小小的身影。而追捕大隊也於此刻回電,鈴響不超過一秒,方毅火速接聽。
「您好,這邊是追捕大隊,請問您是早上打電話過來的方同學嗎?」
「是,我是。」他沒想到能這麼快收到回覆。
「想問您是方毅嗎?」
「……我是。」
她怎麼會知道?
但他旋即想到或許是周予銘告知,燃起希望。
「周同學目前在我們總部的看守所,昨日詢問追查及看守組的人員,他們說如果想關心周同學的情況,能撥打電話至看守所,他們會請周同學接聽。」
「好,謝謝您,非常感謝您。」
「他們還說,如果是方毅同學,希望您能北上親自探視周同學,當然這取決於您的意願。看守所一般不會讓親屬入內,因為內部關押的食人獸極大危險性,您可以審慎考量,再撥打電話告知……」
「我去,我要去。」方毅趕忙回應,怕她反悔似的。
「好。那因為進入看守所需有有人偕同,需要和您約個時間,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呢?」
「禮拜五晚上。」
「我們下午六點過後不開放看守員以外的人入內喔。」
「那禮拜六早上。」
「十點可以嗎?」
「可以。」
「好,那到時候請您報上您的身分,會有看守人員或追查組的成員會帶您入內。」女子提供地址。
「謝謝您。」
「不會,那就先這樣喔,掰掰。」
方毅情緒激動,打開台鐵時刻查詢系統,決定要坐哪班車,彷彿周予銘就在眼前。回到家中,他將要坐車北上的消息告知家人,被母親拒絕:「你手現在這樣子,你要出遠門?」
方毅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他還是努力爭取機會。「我會照顧好自己。」
「你要去看誰?」
「上次那個來我們家的學弟。」
「他啊。他生病了嗎?」
「嗯、嗯。」
方母嘆一口氣。「你生病人家也來看你了,不聞不問確實不好。」
「是啊。」
方母瞇眼。「附和的真快,你很想去齁?」
方毅點點頭。
「嗯,我還是要想一下,你先叫你爸去幫你洗澡換藥。」
方毅聽從母親的話。洗完澡后,母親給他答案。
「我決定讓你去,但隨時和我聯絡,你手這樣我太擔心了。」
「我會。」
「嗯。」方母擰著抹布。「還是叫你爸陪你?」
「不用。」
「你隔天要去拔固定鋼釘,記得嗎?」
「記得。」
「去看人家吧。」
「謝謝媽。」
方毅見母親同意,欣喜地和他道謝,母親催促快去叫他老爸替他上藥。或許是得知周予銘平安無事,方毅已不像白天那般忐忑不定。他重新投入課業,靠著理解課本文字趕上進度,後來,趴在桌上睡著,被他姐姐翻白眼。
「有病吧?手那樣還趴在桌上睡。」
然而,半夜從桌上甦醒,躺回床上反而睡不著,忽覺得整件事有點怪異。
為什麼獨准他一人進入看守所探視周予銘?那周予銘的家人、朋友呢?
是周予銘頻頻提到自己的名字,他們才破例讓他前往?
那其他食人獸的家屬呢?
疑惑填滿他的腦海,他與夜間的鳥鳴相伴整晚。
周予銘一個人蜷縮在黑暗的角落,他怕黑,但三坪大的房間一直都是昏暗無光的樣子。又按捺不住慾望時,他會化為黑色怪物,與那片黑融合,才發現自己也屬於那讓人畏懼的黑暗。他討厭黑,但發狂后被看守人員打葯制服后,他才意識到更討厭的自己,於是把身體藏入屬於他的角落,愈藏,愈深,深到眼前不再有光,只有潮濕與絕望。
囚禁在同個空間里的是他的同類,在經過調查后,他們會被帶走,不再回來。周予銘曾經揣測他們被帶去哪,但日日夜夜聽著他們的嘶吼,他不敢再去想像。
週六,方毅早上三點半便起床洗漱,戴上簡單的行李,坐公車至車站搭車。在車上他小睡片刻,再次確認從車站前往看守所的路線,才戴耳機看部電影舒壓。
路程將近四個小時,他花一小時睡覺,十分鐘查公車,還有足夠時間看完一部電影。電影播放結束,廣播唱出目的地的站名,方毅收起耳機,走至出口的等待區。來到迷宮般的車站,他一度昏頭轉向,最終在路標的指引坐上捷運。
九點四十幾分,他從捷運站搭乘公車抵達電話中提供的地點。那是一座外牆漆成全白的建築,大門前種兩顆欖仁樹。入冬,欖仁葉轉紅,死寂的看守所染上一片艷紅。普通的看守所是羈押被告之處,方毅不禁想著,這間看守所又是什麼用途?他並不覺得,周予銘犯了什麼罪過必須被關押至此處。
但面對手部的疼痛,他不得不承認,將周予銘與外人隔離是合理的措施。
鐵門是拉上的,警衛室內無人,門邊佇立一人,他靠在門柱單手插口袋,不耐地看著手錶。
方毅不確定他是不是被派來的看守人員,上前詢問,一看驚詫不已。
那人染一頭金髮,白襯衫與西裝褲,明星長相、明星身材,搭配那不屑的表情,是那曾經在門口賣烤串、還入校園請人填寫「高中生食用人肉狀況調查」問卷的少年。
看見方毅后,張駿文也一臉訝異,問:「你怎麼在這?」
打量方毅外貌,符合前輩給他的描述,又問:「你該不會就是方毅吧?」
「是。」
張駿文看他的表情登時轉為厭惡。「居然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朋友把我害得多慘?」
「怎麼了?」方毅沒想到,周予銘也對他造成傷害。
「他害臭老頭把我的小被被二號也撕了。」
「啊?」方毅不懂。
但張駿文的怒容一下子被哀傷取代。「算了,想到就難過。」他甩頭,粗暴地按鐵門的遙控。「我本來還想說要是你十點沒有準時到,我要踹你一頓再帶你進去。看來是不用了,不但準時,還提早十分鐘。進來,三秒鐘關門,走太慢我夾你,三,二,一。」
方毅進大門,覺得這個人實在不太正常。想起他的身份:「你是追捕大隊的嗎?」
「嗯,你在問廢話嗎?」
「所以你之前一直出現在我們學校做那些事情是……」
「為了抓你朋友。」
「是你把他帶來這裡的嗎?」
「你問題真的很多。是我上司。」
「周予銘不是壞人。」
張駿文沒回應他,帶著他往那白色建築的穿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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