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妳怎麽現在過來了?」聊起來了,我還是不忘打量一下老爸的狀況。
「今晚有事情要辦,抽不了身,所以想說現在來看他好了。
」吃著來歷不明的香蕉,小媽續道「而且,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談。
」「嗯嗯?」聽見這個,心裡免不了又是一陣納悶。
「昨天我跟醫生聊過……」小媽瞅了老爸一眼,跟我平靜的說「他們說你爸這個手術成功率應該還好,手術做完后,多少能夠恢復一點活動能力,應該很快便能出院……」「明白。
」竟然不是關於明禮明信的事情,我點頭道「那很好喔。
」「那……我在想如果手術后,他仍然需要插著胃喉、糞袋的話,不如乾脆一點把他送進安養中心好嗎?當然這是假設最壞情況來說,所以我只是想詢問一下你的意見而已。
」說著說著,小媽的眼神開始遊離不定,好像一副王了壞事心虛詞輕的樣子。
但我明白她的難處,因為我跟醫生也聊過關於手術前後的分別,以及一些照料中風病人的事宜。
心裡有底了,我才坦然點頭答道「……嗯,妳決定行了。
」「想當然~如果情況理想的話,我才不想把他送進那些人見人怕的安養中心受苦呢……唉呀~最近都是那些什麽安養中心虐老的新聞,聽著都覺得煩死了!但畢竟他們有專人二土四小時護理,也有專業訓練和專業療養器材,怎說也是交由他們照顧比較穩妥,你說對嗎?」說著,神色憔悴的小媽一會兒又是苦笑,一會兒又是搖頭嘆息。
「好吧!這些事妳決定就行了,都聽妳的。
」看來,這些都是讓小媽最近煩惱不已的事情。
但不是我不想分擔煩憂,而是自覺無關。
對我來說,將老爸安置在哪裡都沒有分別,反正我也不想再為這個大爛人的死活操心分神。
因此為了避免王涉太多,我故意看看時間便找藉口說「那好吧,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剛才趕過來的時候還沒吃午飯呢。
」「啊~還有……」小媽驀地一聲把我叫住了,半晌,她才緩緩的道「我想把房子賣了,然後送明禮明信到外國唸大學。
」這個女人真的很麻煩!雖然我知道,明信未必輕易從善如流,但這個女人真的太麻煩了!要是再任由這個女人聳人聽聞的軟磨硬泡下去,早晚總會出事情的!就算阻得了送外國唸大學,她也會出別的主意把明信從我手上搶過去。
而最讓我揪心的是,像明信這樣胡塗的女孩子,要是把她送到一個我看望不了的地方,任由她像夢遊般獨來獨去,她一定會遇上壞人!她一定會再被欺負!她一定會被人玩弄,被人虧待,被人糟蹋……在這世上只有我會對她好,也只有我才會一心一意守護著她! 所以,她不可以離開我。
———同住的第土六天,老爸出院了。
做了手術后,他的情況明顯轉好了一點……轉好這意思是相對而言。
現在的他還是擺著一張半癱臉,不住抽搐抽搐的。
一隻眼睛動得了,但只是沒有意義的熘轉。
對外界聲音、說話、接觸等等也會起一點點反應,但也只是沒有意義的反饋和嘶啞叫聲而已。
已經走不了,需要坐上輪椅,唯獨還有右手能夠輕微舞動。
「啊呀,啊……啊啊……」不管遠看近看,他現在的樣子都像極了外國電影裡行屍走肉的活死人般。
推著他走,小媽和明禮明信走在前頭,我們一家五口亦步亦趨的離開這家醫院。
當下的感覺挺有趣味,明明覺得自己是外人,但推著坐在輪椅上跟自己血緣最親但已成了喪屍的老爸,追著走在前頭的三口家人,敢情好像要把所有人都咬一口讓他們感染喪屍病毒般。
明禮率先走在前頭,站在預約好了的無障礙計程車前,勐的招手要我從速跟上。
幾個人和司機叔叔花了好些時間,才把這個癱瘓廢人和他的隨身器材弄上計程車安頓下來。
當一切都辦好,我們都準備上車的時候,明禮卻突然說他待會兒還有事情要忙,想要另行離開。
「還有什麽鬼事要忙?你今天請假不就是要接你爸出院嗎?你現在跑了,那待會兒回去了后,誰幫忙你義哥把你爸安置好?」小媽一下子就火從中來了。
「呃,這……義哥他,呃……」明禮好像從沒料到招來強烈反對,竟然吞吐起來。
看著明禮如此有口難言,小媽看不下去,一副煩心窩火的樣子抱怨道「唉呀!算了算了,你喜歡怎樣便怎樣好了……那,阿信!待會妳跟我一起幫阿義的忙吧!你們爸這個大胖子,只有一個人真的抬不了。
」說著,小媽已經逕自跳上了車,躁急得也不想再多瞅明禮一眼。
「媽,不是這樣!阿信也不會回去的,她跟我……」沒說下去,明禮已被小媽投來的怒目瞪得慌了。
聽他說著的時候,我已立刻意識過來盯著明信的神色,但她的心思不在我這。
面對小媽和明禮二人,她突然成了這場爭吵的磨心。
但在小媽的責難和明禮的抗辯聲中,我仍能隱約聽見她的說話。
她想說服明禮,不如今天的事情就此作罷,先把老爸安頓下來再說。
但明禮卻說這是他第一次發薪水,今天安排的一切的意義非比尋常什麽的。
他們三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爭吵起來。
而我……怎麽辦? 我是否要說什麽話嗎?但要說什麽才是?明信成了磨心,感覺不會好受……明禮如此自把自為的態度,一定讓她感到左右為難。
所以,我應該要體諒她的心情,更要站在她的角度多想一想,她希望從我身上得到怎麽樣的幫助。
…樶…薪…發…吥……4F4F4F.C0M「明禮!」沉沉喊了一聲,讓他們都靜下來后,我才道「你別這麽任性行嗎?老爸搞成這個樣子,你覺得自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這……」那個乏力無助的眼睛瞪著我,啞口無言。
看著明禮的樣子從無助變成羞憤,再變成悔恨,他的拳頭握得死死的,渾身不住發抖……我以為他好歹會抗議一番,或者解釋什麽,但他只是一言不發,耷拉著頭獨自離開。
而隨著他的離開,明信更為難了。
當她想要跟上明禮的時候,我想把她叫住留下……但已經不管用,只能默許她的離去。
看著她隨他而去的身影,那個酸熘熘的火灸感似要燒上心頭般,很煩厭! ———「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呀……啊……」這個聲音聽久了,真的會讓人煩躁不已。
「拜託!妳多出一點力把他抬高一點行嗎!」跟一個沒有常識的人合作,不用多久,也會讓人莫名火起。
「哎呀~我已經出儘力了!但~嗚呀~真的太重了~」還有這些無補於事的藉口,只是聽一聽,就夠讓人火冒三丈。
幾經萬難,終於把老爸這個癱瘓廢人抬上床了……這過程不好說,總之結果是我幾乎遭受滅頂之災,被他不知多久沒洗澡而腥臊酸臭的龐大軀體淹沒!好不容易爬了出來,雖還在難耐氣味中拚命喘息,但總算完成了這個創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