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次凝望(1v3主GB) - 修羅場Ⅱ(上) (2/2)

符黎沒料到好友突然在背後施力,不過她下手穩重,遠不及令人摔倒的程度。正想回頭討個說法,忽而,一雙手不知從哪裡出現,攬住了她雙肩,攜了一陣風來。她的心臟重重一響,身體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可隨即,那個人的雙臂輕輕交迭到一起,像風吹落一片植物的葉子,柔和地擁住她。
周圍,人聲鼎沸。幾名年輕旅客下了車,插入路旁的空隙等待集合。陌生人隔成一道牆,可他們的視線仍能越過去,到不遠處,自側面隱約延長,看見她筆直的背貼上了一個男孩的胸口。背後的擁抱,不具威脅,但顯然超出了朋友之間的禮貌範疇。“你吃醋了嗎?”仲影好像聽見顏令兒問他,又好像那是種錯覺。他沒有直接回答。
那雙手曾經執弓滑過琴弦。符黎認得,所以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姐姐,我會想你的。”
“……你真的嚇了我一跳。”
她以為突然襲來的是危險,而不是思念。葉予揚手臂隨著她深沉的呼吸起伏,慢慢收回,又慢慢放下。他聞到她長發里藏著洗髮水的香味。他可以將雙手收緊,就那麼抱住她,在機場,在這個充滿告別的地方。但她的嘆息讓他鬆開了手。
“對不起!”男孩有些慌張,“我弄痛你了嗎,還是……”
符黎轉過身,面對他:“沒有,是因為你太神出鬼沒。”
“我只想來送送你……”
如果他的耳朵很長,現在一定會耷拉下去。她鬆動了唇角:“好吧,那現在送到了。”
“你很快就會回來了,對吧。”
像確認一件無比重要的事那樣,小葉問道。
“是啊,很快……”她在心中掂量著“很快”具體是幾天,“看到合適的禮物就帶給你。”
男孩微微笑了,說了聲好。他當然想得到來自她的禮物,但更重要的,那意味著承諾——她一定會回來,不會斷線,不會消失。而她呢,她覺得自己像即將出差遠行的母親,要說些甜蜜的話給小孩子聽,撫慰他們極易動搖的心靈。不過,偶爾,她不討厭這樣。
“令兒在那邊,去打個招呼嗎?”
他知道他的對手也在那兒,那個導致他喝下大量牛奶的罪魁禍首。他應該為對方保護了他的姐姐而道謝,但是,下次吧,等輪到他們兩人一起去旅行的時候。
“不用了,你們去值機吧。”
葉予揚希望自己表現得大方。他不計較,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如果她沒與外國作家在世界的另一端確定關係。他想阻止它到來,至少推遲它實現的時機。
“那我們用手機聯絡,記得再把讀書報告發給我。”
“知道啦。”
他朝她擺擺手。那個剎那,符黎覺得男孩的姿勢不似送別。他像只小狗,像炎炎夏日裡的一顆新鮮水果;他用迎接一般的神情和她說再見。她能感覺到,那些相似中有他的真心。
朋友們在門口等她。符黎終於朝他們跑去,接過行李箱,走向機場內部。仲影沒表示什麼,更不可能調侃或者揶揄這段關係。他早見過那男孩,還曾說過他們都是她的追求者。最好的方式是沉默,然後順其自然,接受她做出的選擇。當然,在那之前,他還得坦白他的底色——或許不算是秘密,但她必須了解的那種黑與白之間的色調。
值機窗口的隊伍排得彎彎繞繞,前後儘是同一目的地的乘客,有旅行團,有前去留學的學生,有回家的人。符黎把證件和機票放在櫃檯上,看著工作人員尋尋覓覓,在各類紙質文件上蓋章、勾畫。這是現實,不是夢境,遙遠的國度敞開了懷抱,呼喚她們一路向北飛行。
“還有叄個小時才起飛呢,我們倆去一趟衛生間。”
辦理完手續,顏令兒找了個借口,挽著孟簫凝暫時逃走。符黎立即感覺到了不妙,因為那高挑的美女朝她擠眼色,而短髮女孩一邊走一邊低頭藏笑。她沒有告訴過小葉他們幾時抵達機場,所以時間一定是令兒透露的。她想起她說“我也給你準備了回禮”。有沒有可能,她其實想搞一場惡作劇,而且不滿足於僅僅通知一個人。
他們走到了大型的下行扶梯前,那裡連接著兩條通往安檢處的列車,是所有旅客的必經之路。果然,在那裡,她遠遠望見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想走過來,徑直地,絲毫沒有停留之意,但她不想讓他靠近。
“在這裡等等我。”
符黎拋下這句話快步迎向那人。她承認自己是有點心虛,儘管仲影什麼都清楚。她也想見識一下他在這時刻打算耍什麼花招。總之,無論如何,她需要讓他停在遠處。
“你怎麼來了?”
走過去的幾十秒內,她想過是否要故作冷漠。
“想和你說句話。”
他們隔著叄塊方形地磚的距離,猶如短暫擦肩的陌生過客。符黎只願意停在那兒。後來,悶熱與雷雨交替,他們沒再在酒店碰面。這是衛瀾第一次親眼見她的新發色,更加明艷鮮活。他以前被她的外表迷惑了。他以為她是個勾勾手指就能跟過來的女孩,可現在,他不得不主動靠近,放下那些被偏愛的習性。
“阿黎,等你……”
衛瀾向著她走完最後幾步路。他說了什麼,後半段尤其顯得曖昧模糊。她其實讀懂了最後兩個字的唇形,但還是眨了眨眼,傳遞出不可思議的驚詫。
“等你……”
他俯身湊到她耳邊,目光放遠,看著那個黑色衣服的人,讓嗓音沉下去。
“回來上我。”
麝香的香氣縈繞著。衛瀾的話音近在咫尺,含著空氣,拂過耳邊的碎發。她回想起他在床上任人擺布的模樣,回想起她繫上的結和手中的觸感。符黎臉頰灼熱,茫然地望向四周。你在機場說得出這種話……?她難免驚恐,又難免羞赧,嘴唇微微翕動,但一時想不出任何旗鼓相當的回復。
衛瀾只是對她笑。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眉微微蹙成了八字,既優美又可愛。他要用最直白最簡短的方式確認她存有一絲留戀。她沒有回應——或許根本不想回應——但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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