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非善離開后,任唯卻變得更忙了,學習、畫畫、運動佔據了她的大部分時間。原桀並不喜歡她浪費在他看來的天賦,所以在老師們就位之後,她每天需要保證四個小時的上課時間,至少叄個小時的繪畫練習還加上不能斷的複習和運動,任唯只好給自己做了一張日程表,以保證自己的行程安排。
留在島上的叄個男人並沒有表示反對,並且很樂意把自己的工作時間和她的工作時間進行協調——即使沒辦法做更多的事,看著她心情也會變好,這是原桀的原話。所以每天換著不同的人陪她上課和畫畫似乎就成為了新的常態,他們處在同一個空間里,做著不同的事,累得時候抬眼就能看到彼此的存在,任唯也開始理解了原桀的話。只不過唯一有一點出入的是,令夷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需要有亓衍或者原桀在場的。
任唯會在課間休息和畫畫思考的時候偷偷觀察在這個書房裡的其他人。
彭非善離開后隔兩天,他們又坐著游輪迴到了天堂島。在他們離開的叄個周里,一樓的兩個會客廳被重新布置了一番,連通起來成為了一個極大的書房。靠南邊的會客廳光線好,出門就是泳池,主要是任唯和原桀的畫室,北邊的廳則是他們處理工作的地方,只要不需要同時開視頻會議,他們都會在這裡。
他們的工作狀態和面對她時大相徑庭。令夷的表情總是很冷淡,標準的RP腔調,吐字矜持,說話時他帶著一種似乎天生的高高在上,任唯曾經看到過他開視頻會議的樣子,所有人全程嚴陣以待,有個說錯了數據的高級打工仔在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露出了極端懊惱的表情,卻又很快調整好,糾正了自己的錯誤,繼續坐著報告。而令夷,全程保持了面無表情,和她腦海里那個溫和縱容的令夷完全不是一個人。雖然知道令夷肯定是在她面前有刻意的成分,但是看到這麼誇張的對比,任唯卻忍不住在心裡嘆氣——她越來越沒辦法回報令夷了。
亓衍比較正常,他工作和面對她的時候沒有任何差別,唯一的區別大概是任唯總覺得他保持的微笑非常具有挑釁效果,讓她很手癢,而和他開視頻會的人面對這樣溫和的笑容卻大氣也不敢出。
原桀則比較弔兒郎當,他會毫無顧忌地靠在椅背上,雙腳非常不注重形象地交叉搭在桌上。一邊檢查任唯的繪畫一邊聽著那邊的報告,而且一心兩用得完全沒負擔,無論是任唯的錯筆還是報告的疏漏他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讓任唯和另一邊的人都不敢好奇,必須要打起精神來做自己的事。
今天是安排好的休息日,雖然說是休息日也只有一個下午。昨天回到島上,任唯終於能夠和她一柜子的小裙子親密接觸。介於對彼此的裸體都很熟了,她有了點穿自己喜歡的漂亮小裙子的勇氣,翻出來一套定製的仿宋制絲綢薄紗做成、淺綠淺黃互為映襯的抹胸、及膝短裙和褙子。她坐在泳池的岸邊,躲在太陽傘下,吃著自己做的冰淇淋,眯著眼享受難得的休息時間。這段時間她找回了一些在培訓時候的充實,那段時間苦不堪言,每天回到宿舍倒頭就睡,被發配到這個島嶼之後她報復性休息了好一陣子,現在感覺就像是暑假結束,繼續開始上課。
繁忙對於她而言算不上壞事,忙起來才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非常有利於自信的建立——後面那句是原桀說的,他是個幼稚的情人,但是卻是一個成熟的老師。雖然任唯對於自己能做到哪步還是很茫然,但是這的確鼓舞了她,從事自己喜歡做的事,總比做不喜歡的事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的童年有著太過於相似的經歷,任唯很容易理解他的話,就像是他也很容易從她的表現中看出她的不同。
低糖低奶油的冰淇淋吃得差不多的時候,任唯聽到放在身邊的手機震了震,她拿起一看,卻是消失了幾天的裴元征,心虛感悄然而上,彭非善離開的時候,任唯不小心放了一天裴元征的鴿子,還沒等她掩飾兩句,裴元征卻給她留言說這個周會比較忙之後,就只有偶爾發的幾條信息。而更忙且有人陪的任唯自然而然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這會兒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太把裴元征當做工具人了。
裴:給我打視頻電話吧。
對話框里除了之前裴元征說的那幾句話,只有這條新的消息。任唯透過落地的玻璃門看了看還在辦公的亓衍和令夷,以及在泳池的另一邊打著越洋電話的原桀,把吃剩下的冰淇淋塞回廚房的冰箱,才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間。還沒等任唯撥出視頻要求,那邊又發了幾個字。
裴:用電視。
任唯的房間里是有一個大電視的,而且也裝了島的APP,任唯先發了一句,“稍等”,才打開電視登陸APP。她之前沒怎麼留意過,現在才發現電視上是安裝著一個攝像頭的。
用手機操控著電視上的APP畫面,視頻一撥出去,對方立刻就接了起來,快要離開了十七八天的裴元征的影像很快就出現在電視上,他坐在沙發上,還穿著全套的西裝。視頻的右下角顯示的是隨意拿了個坐墊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的任唯。
裴元征的眼睛里有著血絲,臉上完全掩飾不住的疲憊,他手裡卻還端著一杯琥珀色的液體,按照任唯的經驗,那東西絕對不可能是茶水。
“你快十天沒聯繫我了。”裴元征透過網線和電視的目光似乎帶著幾分哀怨,“最近很忙嗎?”
任唯對這個視頻早有準備,她點了點頭,然後才說道:“你似乎看起來很累……不需要休息嗎?”
裴元征在右手邊的小矮几上放下了手裡的酒杯,隨意拉開了原本系得好好的領帶,他整個人就變得落拓不羈起來,他嘆了口氣,“有個比較麻煩的事,處理了很長時間才弄好。而你,連個信息都沒給我發。”
任唯更加心虛,她抱著從沙發上隨手抓下的抱枕,沒敢說話。
清晰度非常高的攝像頭誠實地反饋著沙發前的女孩兒的模樣,她鴉色的長發鬆鬆軟軟地用木簪挽在腦後,鬢角散落的頭髮讓她多了幾分不自覺的嫵媚。一身清爽淡雅的服飾讓她看起來更像是深閨里的大小姐,清純而不知世事的樣子讓他怦然心動。裴元征的目光近乎於貪婪地流連在她的臉上,那雙總在他腦海里浮現的眼眸讓他心裡長久不見的思念不知不覺被消散了幾分。他從未如此思念過一個人,以至於在午夜夢回時,還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夢到和她纏綿的一幕又一幕,她瑩白的軀體像是水蛇一樣纏著他,讓他在夢裡都不得安眠。而夢醒時分,腿間的涼意和潮濕卻讓他更加惱恨——他只能靠著一些照片聊解相思,而她肯定還被其他人纏著。
剛想到這麼一點,裴元征的利眼就看到了從她袖口露出的那隻手鐲。接受了完整的西式教育,大學時候為了撩妹曾經看過希臘神話的裴元征非常明白了百合花和石榴籽的故事。他想起自己離開前,彭非善向他要了幾個珠寶商人的聯繫方式。
裴元征瞬間覺得心裡有些酸溜溜的,愈發覺得那手鐲未免太過於俗氣,他的語氣里都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怨念:“乖寶,你都不會想我的嗎?”
任唯自然是想他的,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她不知道怎麼去坦白彭非善的態度改變,卻留意到了裴元征的目光似乎往下移了移,她下意識低頭去看,那個顯眼的手鐲讓她頭一疼,掩耳盜鈴一般地把手悄悄放了下去,才回答道:“……我還是很想你的。”
“你的回答並沒有誠意。”裴元征卻不肯這麼含糊過去,緊緊地透過網線盯著她,“亓之前告訴我,你很懷念我,但是我感覺這種懷念似乎到彭離開時就停止了,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任唯頭皮發麻,在裴元征無聲地催促下,想了好一會兒,考慮到之前他的態度,任唯最終決定老實坦白。
她捋了捋思路,才說道:“……我之前做了個小實驗來著……”
裴元征撐在自己臉側的手指放了下來,重新拿起酒杯,他微微眯眼,總覺得自己對於接下來的回答並不會非常開心。
任唯看著他嚴肅下來的表情,硬著頭皮坦白,“之前亓衍突然對我告白,然後因為我實在沒辦法處理他們的問題,所以就想,是不是能夠試一下他們到底有沒有說真話……”
裴元征不輕不重地放下了酒杯,玻璃酒杯和木質桌面撞擊的聲音讓任唯更加心虛。她低垂著頭,非常懊惱那個不成熟的主意,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她還不如和他們推心置腹地好好談談。任唯在心裡嘆氣,差點想說一句亓衍誤我。
“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一點?”透過信號傳播的聲音也明顯能夠感覺到裴元征話里的隱約冷意。
任唯老實認錯:“對不起。”——
唯唯的翻車來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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