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這短短的一句話,猶如那道轟然炸起的驚雷,只不過未在天上驚響,而是倏地掉落在她的耳朵深處雨越下越大,彷彿無數條銀鞭從天際垂落而下,狠命地抽打在地面上,殘暴肆虐著這世間,咆哮的怒吼聲遮掩著著深深幽庭之中,一位少女微弱無助的哭鳴。
水花水濺,雨水在泥濘的地面旋轉流淌,最終匯聚在井口周圍,積起迷瀠一片,只是不知,這看似平白無常的一切,是否有風的推波助瀾(待續) 2020年12月17日卷四·【涼夜獨身寄哀思】細數門前落葉,看庭前花開花落,那落花時節,蘊含多少年輪記憶,多少歡愉的過往。
傾聽窗外雨聲,涉水而過的聲音並未停留,那曾被雨淋濕的心,是否依舊。
逝水流年,激濺而起細小的水花,靜靜地滌盪著陳舊泛黃的記憶,如一段無聲的皮影戲,爾後就不見了蹤影。
只因往事如煙,抖落一地的風塵,卻無人撣理…………「呼……」芸溪拿起一本厚重的破舊卷書,檀口呵氣,輕輕吹去上面積壓的塵埃。
看著手中這本縣誌,她神情哀婉,沉重的心事盡寫在臉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幾番猶豫之後,才伸出不安顫抖著的蔥白玉指,緩緩地翻開了它。
頁面被一張張迅速翻過,縣誌被翻了大半,才再其中一頁停下,看著該頁,一滴晶瑩的水珠悄然落下在書頁上綻開一朵小小水花,水慢慢地滲入枯黃的書頁,污了一小塊字跡。
那一直在尋找的被塵封的記憶,儼然殘留於此…………此頁,所記載的正是她所身居的縣,曾在土年前,發生過的重要之事:「元豐七年六月丁丑,旱既大一年整,天氣盛炎,日熾,川竭,稼顆粒無收,民不勝其苦,路有飢死骨,方土裡哀號聲遍地而起;民禱雨無功效,後有一過鎮之老神婆告眾,用一童男祭天,孩童得剛善六歲,且須五行屬水;民以為然,在邑南之芸家適有一子,眾為雩,入芸家將童搶之,投入一井中用以祭天,果三日後,天乃雨如注矣,民皆樂善。
」土年前血腥的悲劇往事,就這麼被短短几句載文一帶而過,芸溪撕下這頁黃紙緊緊地揉成一團,心中悲痛得難以忍受,有如撕心裂肺一般。
井中遇骨之事發生的那晚,芸溪欲要跳井,緊急之下,黃鶯一時間脫口道出了她曾有一弟的隱秘駭事。
在芸溪的細加追問下,黃鶯也不再隱瞞,將曾答應過芸家家主要保保守的那些秘密,對著她全盤托出,當年塵封往事也因此慢慢揭開…………正如縣誌中所記載的,土年前發生大旱,有一神婆路過該縣時,向縣令進言,只需尋得一位五行屬水的六歲男童,將其扔入井中用以祭天,定能迎來大雨。
縣令只當這神婆是在妖言惑眾,怒斥一番后便驅趕了她,然而那群受災百姓不知從何處竟也得此消息,紛紛都信以為真,四處尋找何處有那五行屬水的六歲孩童。
縣內六歲孩童寥寥,五行屬水的男童更是難尋,誰料芸家正有一子,年六歲,亥月所生,五行屬水。
百姓已然被旱災折磨得喪失理智,聚眾闖入芸家庭院,不顧同鎮鄉鄰之間情誼,搶奪芸家之子,院內僕從寡不敵眾,即使是芸家的老爺也被難民們所傷。
時年僅有八歲的芸溪在眾人沖入院內之前,便已帶著弟弟逃至後院假山中,依靠嶙峋怪石遮掩試圖躲匿,怎知年幼的弟弟過於害怕,竟不住地抽噎哭泣起來。
厄運終是難逃,由於哭聲的傳出,姐弟二人的藏身之處隨即便被發現,眾人將弟弟從芸溪從懷中搶走,芸溪哭鬧著衝上前欲要奪回,奈何氣力小,反被人一把推倒在地,很快又湧上幾個百姓將她按在地上。
終於得到五行屬水的六歲男童,大喜的眾人早已已近乎癲狂,齊齊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口中高呼:「請天雨乎!」。
瘋狂的聲音響徹整個雲霄,沒人在意芸溪嘶啞的哭喊聲,無辜的男童在一片歡呼聲中,被扔入一口因旱情而枯竭的井中,活活摔死…………原來,出現在浴房中臉上血肉模糊的怪童,正是弟弟被摔入井中的凄慘死狀,可愛白胖的孩童則是他生前的真正樣子,雨夜在井中浮現出的,也是他腐朽后的骸骨。
「弟弟…………」芸溪跪在地上,縴手痛苦地抓著頭髮,弟弟慘死的場景又出現在腦中,每當念極於此便有如錐心刺骨的疼痛。
渾身血液彷彿凝固了一般,失去了力氣,孤獨無助悲傷一起湧上心頭,周圍的物體開始旋轉,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 「小姐……或許是因為當年小少爺,他死……死得太冤,所以不肯投胎轉世,他的魂魄就一直留在此,你這幾日碰到的詭異之事都是因為小少爺在顯靈…………」黃鶯一直陪著小姐,寸步不離,生怕知曉真相后的她,因受不了打擊而再做出什麼傻事。
「為何我會將當年之事忘得一王二凈,甚至忘卻我還有個胞弟!為何?為何??」芸溪茫然,還是有諸多的謎團,詭異的困惑在不停地煩擾著她。
「小姐,當年你親眼目睹看著小少爺慘死,傷心過度,飽受打擊,沒多久便大病一場,昏厥了足足三個月之久才蘇醒,醒來后,發現你……竟失憶了。
」黃鶯面有戚戚然,看著這個從小照顧長大的小姐這番苦楚模樣,亦是心疼不已。
「什麼,失憶?」「嗯……正是失憶,當時老爺見你大病初癒,生怕再讓你受到刺激,所以不敢讓你再知道與小少爺有關之事,於是就向芸家院內下令所有與小少爺有關之事,絕不可對你提起。
」黃鶯繼續道出土年前之事。
知曉自己曾失憶,芸溪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只能咬著銀牙,一字一字沉重地哭述道:「你們竟然一直將我瞞在鼓裡,你們當初可曾真正替我著想過?我現在內心多麼的痛苦和愧疚啊!弟弟他就這樣憑白死去,如此天理難容之事,就沒有官府替我們回公道?」「小姐…………唉,當年此事自然是鬧得沸沸揚揚,驚動了官府,但官府認為雖然以童命祭天的方式確乃本縣不可外揚的醜聞,但這樣的確是成功祈求而來了一場大雨結束旱情,所以衙府選擇和稀泥,只是隨意抓捕了幾個人就將此事草草了之,且下令所有人不得再議起此事,違者重罰,絕不姑息。
」黃鶯重重地哀嘆一聲,但還是繼續將殘酷的實情說了出來。
芸溪已說不出話來,就那般怔住,原本明亮的雙眸此時已毫無神采,有的,只有無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靈魂一樣,嘴唇下意識的蠕動了兩下,卻又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土年,太久了,當年在芸家丫鬟、僕從們大多也離去了,所以知曉實情的人除了老爺、夫人以外,也就只剩下我一人,若不是近日小少爺的鬼魂出現,當年的事可能會被老身一直保密下去,直至帶入棺材吧…………」緬懷著悲傷的往事,黃鶯臉上似是又多了幾道皺紋,一直和藹可親的她流露出少有的落寞凄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