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聞之三:和小李聊天(小李子,30歲,曾當過礦工,現在礦區公安部門工作)我在井下呆了8年,以後又在基層搞宣傳,再以後幹了公安工作,這方面的事情見得更多了。
礦上的工人,我說的當然是井下工人,對異性是出奇地渴望,渴望見面,渴望交往。
井下是清一色的男性,一下井就談女人,分不出知識層次,也看不出長幼大校當時,我隊一個青年工人,把《洪湖赤衛隊》插曲改了詞,什麼“娘啊,兒死後,你把兒埋在那井口旁,將兒的墳墓向燈房;兒要聽那姑娘唱,看著同志們進澡堂。
”我問他為什麼這麼悲觀,他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哪。
他說咱這窯黑子,多見炭疙瘩少見人,死了沒別的希望,有人給胳膊箍塊白布就滿足了,你聽聽說得多慘!由於礦區男女比例的嚴重失調,他們對女性的渴望也就出奇地要求迫切。
聽說一次,一個工人從外地領回一個婦女,租了兩間房,許多礦工排著隊一個一個地來,不亞於日本海軍陸戰隊進8號妓館的情形。
從第一天早晨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上午。
公安人員抓捕時,那個女的已經站不起來了,身下卻壓著滲透汗水的700元錢,真可憐。
慾望與交換剝奪了大自然賦予人類最起碼的權力——自我捍衛。
改革到了今天,“資本的原始積累”的偉大使命分給女人承擔一半,賣淫。
這些流竄來的婦女有結夥來的,一般的兩個居多,也有單個來的。
她們經常到治安管理薄弱的地方,比如包工隊工棚,單身樓和自建房。
某礦有一個從內蒙來的中年婦女,專門勾引青年人,從不收錢,管飯即可。
她還有個響亮的口號,“打遍整個單身樓,讓青年人見天日”。
你說夠狂的吧;你可能讀過左拉的小說《娜娜》,女主人公也有一個響亮的口號“打到巴黎去!”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方面的事大多了,五花八門,無奇不有。
靈與肉,精神與物質,誘惑與攻擊,難道女性真是一個悲劇的性別? D流竄女心態錄收容站站長一席話:(王某,男,40出頭,某市公安局收容審查站站長)在你們來之前,我曾經專門搞過一個調查,可惜它不在手頭了,不過憑我的記憶還是能講個八九不離十。
1987年收容高峰期,這裡共收容各類人員190名,其中女性28名,女性中,流氓賣淫的佔90%;地區分佈,內蒙的居多,還有廣靈、靈邱、渾源、應縣等地,最遠的還有從四川來的;因生活所迫的佔40%,她們的家庭不是喪失勞力就是遇到自然災害;還有的是為孩子的成家結婚準備用款,這些人佔30%,當然專門尋歡作樂的也佔30%。
這些女人文化素質不高,大多數在初中以下,有的甚至是文盲;年齡大多在20歲左右,最小的一個女孩只有15歲。
她的情況是母親離了婚,父親領上她去飯店乞討,開始時先同小地皮們鬼混,後來,就破罐破摔,誰給錢就跟誰,用她自己的話講就是“這輩子就這樣了”。
這些賣淫婦女每逢礦上工人開工資就上來,工人們開工資后她就找工人開工資。
有的倒是上個月就賒下的,這些人大多數不思悔改。
去年在我們這兒收容了一個姓門的,接連收審4次,只有19歲。
她父親來了對我們講,她是收不回心了,放回去幾天就又從家裡溜了,你要感興趣的話,我給你提幾個女囚你們聊聊。
對了,我這兒還有剛從裡面沒收來的一個日記本,你看看,興許對你的寫作有些用處。
王站長說到這裡,便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粗糙的包裝紙訂起來的所謂“日記本”來,封面是一張發黃的舊報紙,幾個不太清秀卻也整齊的字樣躍入眼帘:犯人日記(稱犯人,其實不妥)。
一個女囚的日記X月X日朋友:當你打開這本日記本時,你會看到一個失足青年的自白,你會聽到一個熱血青年的心聲。
命運雖然對她是不公正的,但她卻默默地忍受了,自己量(釀)的酒自己喝,苦澀的酒一口喝下去,讓它把肺全燃燒。
看看吧,囚犯的日記,聽聽吧,醉漢的心聲……x月x日假如我懂得了自愛;假如我懂得自強、假如……唉,只可惜這些都是假的,是無機(稽)之談。
嚴酷的現實把我這愚昧的少女吞是(噬)了,使我成了女性中的恥辱,可惜我只有17歲,而今後的路又是那麼的長……x月x日在我面前本應該是一條鋪滿鮮花的道路,是什麼原因使我從陽光燦爛的世界墜入黑暗的深淵?是社會和家庭的某些不公正的現實擠壓所致,還是人靈魂中潛伏的劣性的自然流露?……人活著難得碰到一個體貼關心的男人,也難得有他那樣死心眼的愛!這是無法比擬的,是負罪心靈上的火花,是無望中的期待,是期待中的安慰! X月X日在我的記憶中,有一張像片格外親(清)習(晰):在晚霞映紅的天地,一個老太太身穿灰色土布褂子,慈祥的臉上那雙眼睛總是咸一條線。
她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那就是我奶奶和我,那是我最難忘的時光,是我最渴望重溫的舊夢。
可是,奶奶去了,永遠永遠地去了;我也離開了家,一直沒有回去,無情的現實宣告了它永不復返了,只剩下甜蜜的回憶。
X月x日媽媽,在我最想見到您的時候,卻見不到你的面容;在我最想聽到你的聲音時卻聽不到你的聲音,我多麼想在你面前痛哭一場。
我的遭遇本來平常又不尋常,我本應該接受歧視和不公正的待遇,雖然我有過美好的童年,也有過一定的理想和追求,可是……媽媽,我在盼望你能來看我一面,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盼在黎明盼在傍晚,淚水已把枕中浸濕,在希望中醒來,又在失望中睡去……提女囚(一)她喊報告出現在門口時,我正低頭喝水,當她在站長指定的位置坐定后,我打量了一下她,中等身材,衣著普通但卻別有鳳韻;素格西服上衣,白襯衣領子翻在毛衣外面,最引人注意的是濃濃的眉毛下那雙很有神的大。
眼睛。
也許由於我採訪的緣故,站長遞給她一支煙,她遲疑了片刻,便接過來點燃后貪婪地吸了一口,兩腿相壓,很難說清是一種什麼樣的姿態,站長當著我的面向她提問,開始時,她堅持要搞清我的身份才回答,站長實話相告后,她頓時鬆弛了許多,沒說幾句話便開始掉淚了,一串串淚珠,無聲地從面孔上滾落下來……“我姓徐,叫什麼你們就不要記啦!今年22歲,是四川三台縣人,對自己走過的道路很難說。
老實說,儘管我是農民的女兒,但也曾有過理想,那時候我剛小學畢業,姊妹多家境貧上不起學,只好在家拔豬草做飯於雜活兒、你不知道,我上小學時就愛寫作文記日記,還愛唱歌跳舞,想當個演員,和同學們處的還滿不錯,經常偷拿家裡的花生讓同學吃,小學畢業沒過多久縣裡招考演員,我想報名考試,不想果然考上。
我的心一下亮堂了,感到生活充滿了陽光,特別是早上站在河邊練嗓子時,迎著東方剛剛出現的大火球,對著清澈的河水,那個甜勁真沒說的。
劇團有個小夥子,每天接送我,找借口與我接近。
我也不反對,人嘛!一天天長大,什麼都懂了。
但沒過多久,劇團的經理找借口把我騙到會議室,那老鬼竟殘暴地把我糟踏了。
打那以後,我開始恨一切人,更恨男人們,沒心思學戲了,就回到家裡。
父親很嚴厲,不許我打扮,就是穿雙高跟鞋還逼著我削去半截。
生活沒勁透了,又跟劇團的那小夥子熱乎起來,他一打口哨,我就出去和他約會。
我怕他早晚知道劇團經理和我的事,就求他把我帶走,唉,再給我支煙吧。
記得我們出走的那大,媽媽正餵豬,隔著圍牆瞧著媽媽那有些駝背的身影,我恨不得多看她幾眼,我含淚偷偷離去了,自那以後,一晃6年過去了,我再也沒有見到她。
我和那小夥子泡在一起,住旅館,逛大街,可是沒票子想吃頓飯都很困難。
偷又不敢,做生意又沒本錢。
聽說農村找對象不大容易,我們就到那兒去騙,跟人家辦完事就瞅空子跑出來。
有一次弄到1500元,沒想到在車站被抓住了。
我被判了5年徒刑,那小夥子判了13年,因表現好,我被提前釋放了,沒臉回家去,聽人說,煤礦工人有的是錢,我就來了。
我碰到的第一個‘窯哥’是個好人,他把我帶到他的住處,趁他買飯的機會我偷看了他的錢包,裡面竟有許多票子。
我本想拿走,又想到他對我不錯,給我買了件衣服,還對我講井下作業的苦悶,講煤礦工人找對象的難處。
想來想去我還是沒拿那錢,一直等他回來。
跟他辦完那事,事後他給了我50塊錢,我又還給他30元,我說用不了這麼多,何況你還給我買了件衣服,沒想到,出來后又被查住了,唉——”她長嘆一聲,又猛地吸開了煙,一會二的功夫竟連吸了5~6……望著她的背影,我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說她無辜,她也坑騙過人,但是全怪她嗎?是怎樣的社會環境扼殺了她的童貞和善良天性,把她從美好的生活中拖向罪惡的泥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