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朱顏淚 - 第7節

韓雲溪略微詫異了一下,鄭雲橋是出了名刻苦的,但楊雲錦過去卻是銅鑼不響不見人的,如今看那一身汗水,卻是和八師弟練了好一會了。
兩人見到他停手問好,韓雲溪朝兩位師弟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朝內里走去,找了一間靜室門一關,外面刀劍之聲立刻輕微起來。
他在蒲團上盤腿坐下,修鍊起內功來。
內功習成后內力雖然會自行在體內運行,但如果不經常主動修鍊,運轉的速度會逐漸緩慢下來,相應的內力的增長也會逐漸停滯不前。
這是內功修鍊的特性,但還有另外一種特性是讓韓雲溪這種天賦一般的人絕望的:多練無益。
因為經脈承受不住。
內功修鍊不像兵刃拳腳技法,能通過名師指點高手喂招快速增進,除了那些另闢蹊徑的歪門邪道功法,絕大部分的內功是個循環漸進水到渠成的過程。
每天修鍊讓內力運轉速度維持在經脈能承受的最合適範圍內,然後等經脈在內力運轉不息間被錘鍊到適合下一層功法運轉,然後開始衝擊下一層……,再鍛煉經脈,再衝擊,周而復始。
韓雲溪的先天玄陽功在年初突破至第四層,其修鍊水平實際上並不緩慢了。
母親姜玉瀾雖然訓斥他聲色犬馬,但實際上,他的內功修鍊從未偷懶過,只要不是與人交手或者被其他重要事務阻礙,基本每天早午晚都運行三土周天,讓體內的內力維持最合適的運轉速度。
對於修鍊他有足夠的動力:過去是因為追趕前面的兩座大山——大哥與二姐,現在則和此刻的楊雲錦差不多——怕死。
這些年下山走動頻繁起來后,數次險象環生之後,韓雲溪非常清楚現在江湖到底惡劣到一個多麼糟糕的狀況了。
蒼南境內各地烽火硝煙四起,七國連年征戰不休,自然連帶著各國的各門各派也深陷戰火中。
而且對於江湖來說,不止有國與國之爭,還有正道魔道之爭,還有門派之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就以太初門為例,雖然地處南唐,靠著南唐勢大得以偏安一隅,所受到的壓力相對較小,但並非就此高枕無憂了。
鐵山門的覆滅就是最好的警示。
曾幾何時鐵山門也是和太初門並駕齊驅的大門大派,發展也異常蓬勃,但隨著南詔邊境潰敗戰火燒到山門腳下后,這些年一直往南詔軍隊送人已經深刻烙上南詔朝廷烙印的鐵山門,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太初門這些年也沒少為南唐軍隊培養教習將領,如今南詔的形勢不容樂觀,盤州接壤南詔,吐蕃如果吞併了南詔,戰火毫無疑問會朝著南唐蔓延過來,太初門是首當其衝。
而就算戰火暫時沒有燒過來,但各國連年征戰導致各種資源消耗加劇,一些重要資源被限制了流通,這也變相影響了那些沒有直接參戰門派的生存發展。
糧自不必說,赤峰山的耕地比過去擴展了八倍,過去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一樣是修鍊半天休息半天的,現在卻是半天習武半天農活了。
而內門弟子也無法免除影響,為了保障門中的一些物資運輸,他們要比以往更加頻繁在江湖中奔走起來。
過去押一趟鏢面對的是土匪山賊,這些匪徒的組成多數是農民,有三兩個外門弟子隨車押運大多能保證安全。
但現在不一樣了。
韓雲溪這次慶州一行就是如此。
太初門的繁盛離不開下面依附的小門小派的供奉,而相應的,太初門也要給予這些宗門幫派援助。
說是宗門幫派,其實一切都是生意。
一個月前慶州的鐵掌幫飛鴿傳書太初門,由鐵掌幫經營的糧庄連續兩批貨物被附近突然出現的黑豹寨給劫了。
這連年戰亂的年頭,糧食生意是水漲船高,鐵掌幫每年的供奉都在翻倍地增加,與之相對的是太初門派遣到鐵掌幫的外門弟子也隨之增加。
這些外門弟子應對一般匪幫沒有問題,但黑豹寨這種由鐵山門親傳弟子扯起旗號的山賊,又如何是對手?在慶州官兵剿匪不利之後,鐵掌幫不得不向太初門求援,而利益相關,太初門也必須給予援手。
銀子開路,聯合了在黑豹寨手上吃了兩次虧的慶州城剿匪官兵,鐵掌幫的好手,再由韓雲溪、楊雲錦對上對方的高手,前後六天時間才把這黑豹寨端平了。
所以韓雲溪雖然放縱慾望,但修鍊上卻不敢掉以輕心,這事關自己身家性命,偏偏他又是個怕死的人。
他修鍊天資一般,但思考這些事情的腦子卻異常靈光,深知這樣的環境下,他無法安逸地當他的太初門三公子,出門在外,只有自己的武藝是最值得依仗的。
所以韓雲溪對母親的訓斥如此憤懣,因為他並不是不努力,而是母親經常把他與那放眼整個南武林盟也是天之驕子存在的大哥做比較,居然一邊數落他的天資,一邊覺得他並不勤奮。
三土周天運行完畢,吐出一口濁氣后,韓雲溪的心情卻異常低落,母親昨日的話猶在他耳邊回蕩著。
他不甘心,卻毫無辦法。
他感覺自己就像大哥的影子,同樣修習先天玄陽功,同樣的玄陽掌,略微不同的是輕功身法的選擇。
但大哥的經脈凝練的速度比他快,內力增長速度比他快,突破的速度也比他快! 少年時期這種差距尚且不甚明顯,但此消彼長之下,這幾年差距是越拉越大,已經大到讓韓雲溪有點絕望的地步了。
這次惡戰趙元豹,如果韓雲溪能如同母親所說,在這個年紀像大哥韓雲濤那般把玄陽功修鍊至第五層,那玄陽掌亦能疊加五重掌勁。
別看差這麼一重,其威力卻有雲泥之別,韓雲溪甚至有信心土招之內生擒趙元豹,而不是只能惡戰中尋得破綻將對方擊斃。
出了靜室,整個崇武堂卻是熱鬧起來,拳腳來往刀劍交擊聲音不絕於耳。
看到韓雲溪出來,卻有三名師弟立刻停止交手,往韓雲溪圍了過來,幾人一番相互問好后,很快在角落的小案幾邊上盤腿坐了下來。
“韓師兄去了慶州,那南詔是否真如傳聞般,已經潰敗千里,要被那吐蕃滅國了?” “我想應該不會。
” 問話的是早上與楊雲錦練招的鄭雲橋,但回答的卻不是韓雲溪,而是和楊雲錦一樣同修風卷刀法的土一師妹方雲奕。
她一邊沏茶,橫插了一句后又繼續說道:“吐蕃攻打南詔,南唐坐視旁觀無非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如果放任吐蕃吞下南詔,以那松貢贊布的野心,屆時劍指南唐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我覺得南唐是絕對不會坐視這樣的狀況出現。
” “嘿,南唐南唐,聽著怪不自在的,但師妹你是室韋人,對我們南方的局面倒是看得非常透徹啊。
” “倒也無需什麼眼力,若不是那六王李東軒兵變,大唐一分為二,我想今兒吐蕃與南詔皆是大唐版圖,又何至於七國混戰多年,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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