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寧只說覺得今年比較冷,怕受寒不能工作就麻煩了。
萬家夫妻心想也是,今年莫名地比往年冷上許多,連他們自己都多加了兩件衣服,兒子願意多穿兩件,當父母的也就沒再說什麼。
吃完早飯,他一如往常提著斧頭和籃子上山,只不過為了怕背帶壓到左胸前的東西,他只能單用右手背,所以前幾天,他又在衣服的右胸前也縫上了內袋,輪流使用。
帶著懷裡的小蛇砍柴,總是讓他回想到他們初識時,阿白喝下他的賠罪酒,結果醉了一整天,他只好抱著他去砍柴。
不同的是當時阿白是人型,只能放在一旁的草地讓他睡,現在阿白必須緊貼著他的身體存活,雖然這對阿白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萬寧卻因此而有那麼一點點開心。
『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幸災樂禍呢....』 一但感覺自己心中有『這樣也不錯』的想法,他就會稍微責備一下自己。
約莫是一棵樹砍到一半的時間,萬寧會停下休息,看看懷裡的小蛇。
每當勞動后的高溫把牠熨得更加溫暖,萬寧便覺得安心。
看到牠睡得安穩恬靜,他就覺得滿足。
太陽落下之後,山上的溫度會驟降,這時即使柴砍得不夠多,他也會趕緊下山。
最近變得更冷,他下山的時間也提早了許多,他的工作因此常常被打斷,加上樹木在寒冷的天氣里本來就難以砍伐,導致他的收入比往年都少了許多。
家裡的收入變少了,萬大娘便將之前賣鱗片用剩的錢拿出來當家用。
「沒關係,還有七八兩現銀可以用呢!」萬大娘安慰地說著。
「就算你每天都沒砍柴回來,也夠我們吃喝好幾年了。
」 「我看,你這個冬天就別上山了,休息一陣子,等天好了再上山。
」萬大爹跟著附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幫他把柴籃拿下來。
萬寧心裡一陣難過。
之前賣蛇鱗的錢本來是想可以留著給父母當老本,享清福用的,沒想到過沒幾個月,就又得拿出來當家用。
雖然以他們一碗面三五個錢的花費,七八千個錢很是夠用,可總是希望能再多掙一些讓爹娘花錢花得放心。
心裡一橫,他回房從床頭的木盒裡滿滿的鱗片中拿出一片,穿上大衣直衝賣古董珍玩的王大毛那兒,把那鱗片賣了。
王大毛知道這東西值錢,又聽萬寧說這是他特地存下來的一片,如果不是非不得已不打算賣(之前阿白教他這麼說的),於是給了十二兩的好價。
他照例拿出其中的一兩銀去換了銅錢,買了三件防風保暖的厚實披風和兩個烤火用的爐子,再買了一隻雞和一塊姜,回家連同剩下的銀錢全交給了萬大娘,自己只拿了一件披風和一個火爐回房。
雖然他還有很多鱗片,但是賣阿白留給他的東西來得到錢,他總覺得有些難過。
坐到床上捂好被子,他小心地打開衣服,從襟口看進去,那白白涼涼的小東西仍是乖乖盤成一圈,靜靜地睡著。
他安心地笑了笑,大手在衣服上輕輕地撫著。
下午萬大娘燉了一大鍋的雞肉雜菜薑湯,邀請附近的鄰居來吃,大家圍在一起聊天,聚集些溫度袪袪寒。
萬寧端著熱呼呼的薑湯躲到角落去,深怕不小心被人撞了。
他把手圈在湯碗上,等手暖和一點了,就連忙蓋在胸前,讓牠總是較為受寒的外側也暖和一下,如此反覆數次,無意看到的人都以為他是在替自己取暖。
偶爾會有人過來問他白公子的下落,他都說是回家鄉去了,過幾個月就會回來。
幾個鄰居們笑著說,萬寧的說法好像白公子是回娘家似的,然後幾個年輕力壯未娶妻的小夥子就跳出來說如果是白公子那樣的人,他們也想娶,被他們的父母挨個打成了豬頭,其它人看戲看得笑呵呵。
喝完雞湯聊完天,大家幫忙著整理,然後各自回家去,那愉快熱鬧的氣氛好像在過年節一樣。
因為今天有忙活到,流了一些汗,萬寧很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娘親趕去洗澡。
洗澡,是他這段時間以來最不喜歡做的一件事。
阿白冬眠的第一個晚上,他就發現了這個頗為嚴重的問題。
冬天的洗澡水總是特別熱,但他不可能帶著阿白下水,牠會被燙熟。
萬寧也想過將阿白放在碗或瓢裡面,由他抱在胸前下水,可是又怕隔著容器無法溫暖牠,更怕萬一不小心把碗瓢翻倒了或是潑了些熱水進去,還是很危險,所以他放棄了泡澡。
而沖澡就更加行不通了,因此他從那天到現在,洗澡的時候都只能坐在浴桶邊,背靠著浴桶,把小東西捧在胸前,用毛巾沾熱水來擦澡。
初冬的時候還能忍受,但是隨著氣溫越來越低,即使是在充滿熱蒸氣的浴室,那熱度也持續不了多久,光是把衣服脫掉就讓人覺得寒冷,更別說坐在一旁費力又費時地擦澡。
他就曾經因為這樣,隔天受了點風寒,又暈又咳地病了三天,還不敢讓萬爹萬娘知道。
之後,他便兩三天洗一次澡,幸好冬天流的汗不多,三天才洗澡也沒什麼味道。
而如果是像今天,又冷又必須要洗澡的時候,他就會選擇比較冒險的方法:先把小蛇放在木製的水瓢里,蓋上一塊防水的布,上面再鋪滿容易吸水的布塊,把防水布和碗壁之間的空隙填滿,然後把水瓢蓋在自己平平的胸膛上緊緊壓住,他就可以用另一隻手迅速地舀水來沖身體,衝過了再趕緊打開水瓢和布塊,看看裡面的小蛇有沒有被燙傷。
雖然幾次下來他的防護措施都做得很好,但是這麼提心弔膽的方法他並不想多做。
洗完了澡,他向父母道過晚安,便早早爬上床。
他先把藤盒裡那塊布拿出來塞到衣服里焐熱了,才把內袋裡的小蛇撈出來包住,然後放進藤盒裡,扣上藤蓋,硬是塞進單衣里和自己的皮膚貼著,然後縮進棉被裡。
為了怕自己在睡眠中翻動身體把藤盒推開,他還特地找來兩條布繩,穿過藤盒上的空隙,牢牢地綁在自己身上。
不過比較美中不足的是,睡醒的時候身上一定會有藤編的壓痕和布繩的捆痕。
這樣的痕迹每日每日不斷出現,到今天已經呈現錯綜複雜、看似被凌虐的可怖痕迹,但是他一點兒也不在意,甘之如飴。
雖然家裡開銷很夠用,但是每天窩在家裡什麼也不做總是讓他覺得很心虛,因為有些人可是拚命地工作以求溫飽,他怎麼可以這麼頹廢呢?於是他到村子里找了一些能在家裡做的零工回來,多少做一些打發時間。
他覺得這樣很好,帶著小蛇一起在家中做事,可以隨時看照牠,也不用擔心會冷著他、傷到牠,慢慢地數著相聚的日子越來越接近。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天氣一天一天地冷。
萬寧每天都過著規律而悠閑、以小白蛇為生活重心的日子。
他會不時翻看衣服里的小蛇,幫牠調整比較舒適的睡姿,並習慣性地摸摸看牠會不會太冷。
如果自己的手是熱的,他就會把小白蛇放到掌心裏面搓揉,或是整隻包住只露出頭來,看起來無比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