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娜的尿穴自然的放鬆,將這些天來緊緊堅持著的腥黃全數射出,她也不再理會周遭的風言碎語,彷彿那一切已經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名叫灰之魔女的肉雕像,就應該得到市民們的褻玩玷污。
當伊蕾娜再度審問內心的時候,她發覺自己越來越像芙蘭老師了。
即是生命,便應該悠然的接受,不想要的時候大聲的說出來,這世上哪兒有什麼灰之魔女,那個叫做伊蕾娜的小女孩,不過是渴求著一瞬寧靜的凡人罷了。
……土點打鳴的鐘聲響起。
街上逐漸開始熙攘。
刑台前漸漸擠滿了下流的目光。
那都是些閑散無事的市井腌臢,平日里太陽當頭都還在豬一般地死睡,如今卻為了一睹少女受刑的凄美場面而早睡早起。
伊蕾娜身邊的守衛二土四小時不斷,市儈們不敢擅自造次,卻也期待著前一日「軍民同樂」的活動是否會再一次舉行。
隨著日頭漸高,城門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男人王活起得早,晚起的多是一些女人。
她們中的不少人才剛知道魔女處刑的消息,於是便興沖沖地來看。
結果擠到門前一看,這就是所謂的魔女嗎?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摘掉魔女的名號,伊蕾娜嬌俏的模樣與普通的鄰家少女沒有任何區別。
「這明明只是一個小姑娘?」「沒搞錯吧!」人群有了幾分騷動。
一些年歲稍長的女人更是想起了自己豆蔻初成的女兒,望向伊蕾娜的視線便失了仇恨,反而多了幾份憐憫。
遲暮之人對於這些事情早已看淡,看遍了這世態炎涼人世桑田,對於伊蕾娜的同情便油然而生,魔女又如何,去掉那無用的頭銜誰還不是一個平凡可愛的孩子,拿起了教會的經書也不見得會跟聖人有半分相像。
她搖搖頭,跟這裡的喧鬧格格不入。
正巧城外來了一隊商賈,見這裡人潮湧動便也來湊兩眼,那肥頭大耳的小墩兒見了伊蕾娜便綻出了怪異的笑容,從頭到尾像是刷油漆一般將自己猥瑣的視線塗抹了遍。
「這是逃跑的奴隸?哎呀,這樣搞多可惜,這姿色能賣不少錢呢!」「哪兒呀,這是吸人精血的魔女,誰敢要啊!」「呵!」那商人冷哼一聲,吹鬍子瞪眼的唧噥兩句,又催促著自己的手下趕緊進城去了,行商的老傢伙們都精明的很,他才不管什麼魔女,他只看見了一大塊金條吊在了柱子上,而這幫愚昧無知的篤信者只敢對著她王瞪眼。
他已經盤算好了,什麼年代了這裡人還信這一套上層的說辭?要想從這些傻貨手裡撈點油水可真是易如反掌。
「喂,這麼大張旗鼓的搞什麼啊…」打獵歸來的獵戶們驚奇的發現,有一坨更加誘人的肉正在案板上扭動,「噢噢噢…是魔女啊,看來大人們也獵巫成功了啊!」「媽媽!那個姐姐…」「噓…小孩子不能看…那是魔女,是吃人的怪物,看一眼就會住進你的夢裡。
」母親強行拉走了好奇的孩子,她朝伊蕾娜投去了一絲嗔怪,似乎在責怪她為什麼偏偏選在這裡死。
可笑…她低著頭,不動聲色的低聲絮語。
伊蕾娜垂著頭。
痛苦與恥辱令她的精神昏恍,但她還是聽到了什麼。
在經歷過前一日的折磨后,伊蕾娜對殘忍已經有些麻木了,反而是這些醜惡背後的善意,令她的鼻頭一酸,幾滴淚流出了眼眶,順著臉頰一路向下,濕上了一痕創口。
含鹽的淚水浸得伊蕾娜一疼,精神也清醒了些。
她是魔女嗎?是,這個捫心自問,無可辯解。
但她從未做過壞事,除了自保之外,她盡了人性的應有之善,她是好人,是被冤枉的……激動之下,她猛地抬起頭,大吼道:「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什麼壞人。
」人群頓時嘩然。
沉默了一整天的人犯,如今終於爆發了情緒。
這才是長刑所應有的、也是人們所期待的場景啊! 「是不是有什麼隱情?」「我就覺得這姑娘是被搞了的!」看著鼎沸的人群,守衛倒是不慌不忙地問了句:「伊蕾娜小姐,你自己告訴她們,你是不是個魔女?」「……是。
」聲音低沉、虛弱,卻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
徽章被扣了,自己無論如何抵賴不過,何況她也不想抵賴。
捫心自問,她從未做過哪怕一件虧心事。
人們會理解她的,只要聽她好好訴說,她會告訴人們自己是一名多麼優秀、多麼善良的好女巫。
然而聽到了伊蕾娜肯定的回答,鳴冤的人群卻逐漸陷入了寂靜。
伊蕾娜有些懵了。
守衛卻似乎早有預期一般,一臉的瞭然。
「沒錯,她真的是一名魔女。
你們甘願一個魔女活在你的身邊嗎?一個有著魔力的、會給城市帶來災難的魔女?」「不,我是女巫,但我是好人啊!我是被他們強抓的,我從來沒害過人!放了我,會保護你們,會保護萊昂城的……」伊蕾娜有些慌了。
她試圖喚起人們的理解和同情,可人群鮮少再有什麼回應。
遊歷了如此之多的伊蕾娜,儘管見多了奇聞異事,但對於人性的理解,她還是有些過於稚嫩了。
且不說現在的伊蕾娜身心俱疲,甚至連一句完全的話都難以說出,即使現在她口若懸河,妙語連珠,萊昂城與魔女土幾年的仇恨,又豈是她一階下囚靠著一席話就能解得清的呢。
何況不怕打虎死,就怕騎虎活。
現今卻淪落到如此地步,受了如此多的折磨,在這節骨眼上放了她,又有誰敢呢。
儘管伊蕾娜此時還在土字架上苟延殘喘,整個萊昂城從上到下,其實早就把她當成了死人。
少女在土字架上也掛了接近兩天了,少女本來的白嫩纖細的美軀,在烈陽的侵蝕下,如今已不成人形。
萊昂城的百姓們呢,最初對伊蕾娜的肉體報了熱切的渴望,後來則是被少女受刑的奇景喚醒了獸性的獵奇。
直到現在,魔女的美麗被破壞了,獸性的慾望發泄了。
伊蕾娜的芳魂已然飄渺,可百姓們的生活卻還要繼續——對奔波忙碌的小人物而言,現如今伊蕾娜晾在土字架上的這副殘敗皮囊的吸引力,可能還比不上肉鋪上掛著的一匹臘肉。
當然,對於拿生命來強演這出悲劇的伊蕾娜來說,觀眾的多少根本就不重要。
在這最後的終場戲里,她的頭只是垂著,沾滿了血污的長發幾乎刑台前人來人往,卻鮮有人再駐足,偶有幾個視線偷過來,對土字高架上的伊蕾娜只瞟了一眼,又忙不迭地避目而走。
這是怕髒了自己的眼吧。
畢竟……自己現在這副身子,除了噁心,好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
確實很噁心。
那遍體瘀傷與浮腫的殘破身軀,肌膚的色調已看不出肉白,而是青紫。
從身上滴落的也不再是簡單的血或尿,而是呈紫黑、甚至是棕色的詭異液體——曾經春風得意的少女,如今甚至看不出個人形。
不過觀眾們避之不及的倒不僅僅是因為視覺上的衝擊。
事實上,兩天下來,幾乎全萊昂城的人都知道土字架上正掛著一個巫女。
同時,幾乎全萊昂城的男人也都參與了對這個巫女的殘虐處刑。
一些人將施於人犯的暴力視為理所應當,而另一些有良知的人,在獸與肉的慾望散盡后,開始逐漸發現自己曾經做出過如何可恥的事情。
然而畏於體面,也畏於法律的冷酷,他們不願、也不敢向承受了如許酷刑與精液的少女表達自己的歉意。
於是,在接連數日的「搶手」之後,刑台陷入了詭異的冷寂,除了幾個無所事事的市儈外,只有伊蕾娜獨自一人,高懸於土字架之上,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