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言商(純百gl種田文) - 廈傾一木豈堪支(六) (2/2)

溪嵐被她掐得喘不上氣來,她拍打著她的手,面色醬紫。顏傾辭從目眥欲裂中蘇醒,歉疚地鬆開她,待人喘勻了氣,她方道:“以後休將我與那老匹夫作比。”
她指得自然是顧裴元。
溪嵐捂著脖子咳嗽,眼角泛出淚花,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測,然而比起自己的父皇,她竟覺得眼前女子更為讓人捉摸不透,上一刻與你言笑晏晏,下一刻便能取你首級。
難怪李嬤嬤說她愛發瘋病,卻不是甚麼伢兒瘋,而是有城府有謀略的狂症。這種喜怒無常的性子無端端令溪嵐生懼,她揉著自己微疼的脖頸,問她:“方才你說屠絕滿門……你要屠誰?”
顏傾辭朝她揚起一笑:“當然是誰害了我娘親,我就屠誰。”
溪嵐瞪大雙目,那豈不是……“你要殺楚陵侯!?你瘋癲了?他是你……”
“生父嘛……形同虛設的父親,沒了就沒了,我不稀罕。除卻他,還有個老賊我也要一齊收拾,那人你也熟悉。” 顏傾辭右掌撫向溪嵐一側臉頰,笑眼盈盈,渾似個天真爛漫的孩童,只是說出口的話卻足以讓溪嵐膽寒不止,“墨台斤烈——當今的聖上,北淵皇帝。他還欠著我母親一條性命呢,平白讓他當了七年皇帝,他也算夠本了。”
溪嵐卻是不信:“他在宮廷之中,你怎麼殺他?”
顏傾辭屈起指尖,颳了刮她鮮嫩的唇,玩也似得往下頜摸去,“不是有你么?我的公主殿下。” 收回手,放在鼻間嗅了嗅,顏傾辭享受得笑逐顏開,“日前馮萬倫替李嬤嬤探完病的回宮路上,我讓一名不識字的扒手偷來了他藥箱中的筆跡。讓你去楚陵最好的藥鋪……呵,那不就是濟世堂么?”
溪嵐聞此渾身一震,顫聲道:“你想做什麼?前朝臣民與你無冤無仇,我不許你連累他們!”
“我連累他們?殊不知他們要殺墨台斤烈的心比我更堅更濃!七年之前,北淵滅穆,數百萬平民慘死於北淵鐵騎之下,流血漂櫓、遍地屍骸,這其中就有你的親人!穆朝皇室被斬草除根被殺得一個不剩,唯你僥倖逃過一劫。”
“前朝臣民在外頭為你朝拋頭顱灑熱血,然你卻在這兒,在叛國賊的府邸苟且偷安!你就對得起他們了?!你說擔心他們前赴後繼的去送死,那我便告訴你,他們怕得從來不是一死,而是恨不得償、仇不得報!”
顏傾辭望著眼前人緊蹙的眉頭,她雙手憐惜地捧起她的臉,用輕緩的語氣極力勸說著:“你瞧,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溪嵐推開她,堅持道:“我不許你利用他們。”
顏傾辭捧面的動作停留原地,繼而收回手來,嬌嬈地順著自己的秀髮。
“晚了,” 她笑,“文琴去藥鋪鑒葯時,我就叫她買了二錢硃砂與二十錢麻黃,消息想來已經傳入宮中,你再阻攔亦是無用。”
硃砂二錢、麻黃二十錢。
合起來便是:二月二十,誅殺皇帝。
今日乃十九,二月二十即是明日。溪嵐道,她還有機會阻止這一切。
她正要奔出去,不料顏傾辭眼疾手快,先一步將她抱住。溪嵐眼看著她解下腰間綢帶綁上自己雙手,又一面呼喚侯在園外的奴僕進來作幫手,溪嵐抵抗不能,被眾人按在原地。
“我說了,你再阻攔也是徒勞,我意已決,無人能更改。”
“顏令鳶,你個瘋子!”
“將姬芙關進我的側室,無我允許不得放出。”
“是,叄小姐。”
腰帶被抽去,衣裳自然半敞,顏傾辭攏著鶴氅遮住外泄春光,那廂去外邊打探消息的文琴墨月一併回了來。
“如何?”
“不出小姐所料,二人進京面聖,大姑爺雖為司隸校尉,皇帝卻是護短的,知曉后震怒斥責了平陵郡王世子幾句就沒了下文,只說會給大姑爺新賜一樁婚事,也不說放不放大小姐,大姑爺只覺丟了面子,一心討個公正,皇帝鬆了口,卻說空口無憑,要讓大小姐自證確受侮辱方行。”
顏傾辭聞此冷哼一氣:“好個昏君!這種事如何能取據?讓我大姐姐拋頭露面自揭傷疤,無異於讓人刨粉自證!”
文琴四周看一眼,見無外人,仍是勸主子上樓再說。幾人一面走一面議,墨月氣憤道:“況不論前朝還是本朝,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婦人若要告發某人姦淫之罪,自己須先赤腳在碳火中走過、和著中衣在釘床上滾過方能報官,試問能有幾人遭得過這劫?受了侮辱的卻要受罰,好沒道理!這官府竟是個護佑猖犯之所在!”
顏傾辭深以為然地點頭,猜道:“大姐姐被那世子關在府中,想是不能出面自證,那曹洪孤立無援,定是敗興而歸了。”
上得叄樓,顏傾辭踏入卧房,隔壁即是敲窗破門嚷著放她出去的溪嵐。
文琴:“小姐猜得不錯,大姑爺碰了一鼻子灰地回去,想必心裡會怨恨侯爺不幫他說腔。”
顏傾辭接過墨月倒的一盞茶,遞至唇邊,輕抿一口,佯裝困擾道:“是呢,真令人擔憂。”
擔憂?顏傾辭心中竊笑,她巴不得曹洪記恨顧裴元呢,自己千辛萬苦布了這麼一場大局,為得可不就是這個?
曹洪所任司隸校尉乃監察百官之職,顧裴元身為楚陵侯,手攬大權,在當地難免會做些不法之事,先前曹洪是他女婿,自然會幫他將事瞞下來。然如今他二人鬧翻,觀皇帝作態,曹洪定是不會去尋平陵郡王的錯處了,再多都無濟於事。但顧裴元就不同了,他一非皇帝至親,二非不可或缺之臣,叄又是皇帝忌憚之人,參他一本當即見效,這日積月累、樁樁件件的臟事臭事,足夠送他歸西了。
隔壁房裡的溪嵐聽了她們的談話,心中止不住得吃驚,文琴墨月不知顏傾辭的用意,她卻最清楚不過。
她知曉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亦知曉她的目的是弒君弒父。溪嵐光是想到這一層就懼得將紙窗扣破了幾個洞。
弒父殺君……還是未費一兵一卒,僅用口舌殺人。
她尚是女子便能興如此颶風作如此激浪,倘若她為男兒身,豈不是更要攪得天翻地覆?小者雄霸一方做個混世藩王,大者兼并天下,流芳千秋萬載。
此後經年,事實以據。縱使身為女兒之身,顏傾辭仍能力排眾議、化險為夷。正如她的《勉女吟》中所書那般:以羸弱之軀勝莽阻,以隆毅之志戰霜雪……不慕豪雄,但為梟雌,吾輩女兒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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