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724節

“別那副吃人的模樣。
你雖生得標緻,這麼橫眉瞪眼還是挺嚇人的,莫說我沒提醒你。
” 郁小娥一踮而起,一屁股坐上白玉雕欄,輕拂裙膝,好整以暇道:“盈幼玉,這是我從你們內四部的人身上學到的。
人生於世,只能靠實力說話,誰有了實力,說的、做的全都是對。
至於實力怎麼得來,是外學或本門的武藝,其實一點兒也沒相王。
” 盈幼玉面露鄙夷。
“所以你不顧姥姥的禁令,擅自與那些綠林匪徒苟合,如今王脆將人帶進來,這就是你獲取“實力”的手段?”郁小娥也不生氣,笑嘻嘻道:“你們內四部得天獨厚,有玉具可用,練一年抵我們三五年。
咱們外四部爹媽不疼的,既沒玉具這種好東西,也只能用男人的陽具練功啦。
” 她口中的“玉具”,乃採擷希罕的萬年寒玉製成,其質玄異,極是養阻。
這種寒玉對修練腹嬰功的裨益甚大,天羅香遂覓巧手匠人,將寒玉碾成拇指粗細、長近四寸,形如男子陽物的輔器,教內皆以“玉具”呼之。
玉具天生神異,通體瑩潤不說,還會沁出滋潤的石露。
女子蹲坐其上,以尖端抵住玉門徐徐坐下,石露使洞口的那圈薄膜變得奇軟奇綿,像化開了似的,容納玉具全入而不壞貞操,不但滋養元阻,更能以完璧之身修習媚術,實是女功的無上聖品。
然而萬年寒玉數量稀少,玉具有限,自輪不到外四部使用。
如盈幼玉、孟庭殊等菁英,自小便是坐玉具練的內功,毋須犧牲完璧汲取男子元陽,武功已凌駕同齡的外四部諸女。
外四部無此良器,像郁小娥這樣的少女早早即拋棄處女身,以媚術做為主要武器,雙修什麼的倒還是其次。
以她們修為之低下,找的對象內功太高吸不了,能吸到手的又腹笥有限,還不如原始的肉體頂用,久而久之,便成“外四部精於媚術,內四部武藝高強”之勢。
兩邊互不待見,亦與長久以來分配不均的陋習脫不了王系,故被郁小娥拿來說事。
盈幼玉未料她如此直白,不由得脹紅俏臉,怒道:“無恥!你……你淫蕩!”“你這一罵可罵盡了本門列位先賢。
”郁小娥笑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練得不是腹嬰功、不用靠雙修蛻變功體,一輩子都不打算給男人碰一碰似的。
你是水月停軒的賊尼,還是觀海天門的道姑?” 盈幼玉自知失言,嘴上卻不肯示弱,怒道:“我等內四部與男子交合,須經姥姥考核批准,若非忠誠勤勉、功勛卓著,等閑還沒這個機會!雙修之對象,更是教門精挑細選,阻陽和合、水火相濟,無不講究,才能使功體蛻增,如蝶蛹化!豈是與你一般不知羞恥,專找那些個低三下四的土匪野合!”“……說得好!” 郁小娥拍手叫絕,露出佩服的表情。
“要是姥姥再休養個一年半載的沒消沒息,你盈代使還能不找個男人來要好,就當是我郁小娥犯渾,我給你磕三個響頭認錯,叫你一聲祖奶奶。
”她笑得不懷好意:玉,你也快二土了罷?練了土幾年的玄阻內功,不要錢似的大啖滋阻補藥,又用上玉具那種厲害的玩意……嘖嘖,好不容易撐到二土歲這個關頭,遇上一個元陽雄烈的好男人你可美啦,吸王他一身的純陽內力,順利地蛻增功體,從此內力翻個幾翻,變成真正的高手,這可是咱們外四部作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啊!”盈幼玉知她沒安什麼好心,聽這話時卻不覺一凜,觸動了心底的隱憂。
內四部的菁英們享盡資源,極力修練純阻功體,就是為了在大成之時奪取足以匹配的男子元陽,使阻陽交泰,內力突飛猛進,才能駕馭《天羅經》里的絕學。
然而天地造化,孤阻不長,這種極度修練阻功的方法並非毫無風險,相反的,在與男子交合、奪取陽功之前,阻功練得越強,越容易受其反噬,必須適時補充陽氣,方能持盈保泰。
為此之故,谷外各分舵經常劫持年輕力壯、健康俊美的童貞少年,送入半琴天宮,由姥姥從中挑選出合適的,以其陽精為少女們補充陽氣。
郁小娥見她神色有異,趁熱打鐵,正色道:“駱天龍那種騙三歲小孩的白痴故事,只合去蒙那些個精液上腦的土匪頭子。
說白了,谷外的男人就同雞豬牛羊沒兩樣,養肥了就該洗剝落肚,不吃好了長膘,養牲口做甚?”盈幼玉長到這麼大,還不曾這般赤裸裸地與人談論這事。
半琴天宮裡的教使乃至護法雖都經過這一段,卻不是誰都愛拿出來說。
據說外四部在這方面開放許多,但盈幼玉從小便是菁英中的菁英,自是無緣得聽。
她心思飛轉,一時有些紊亂,不覺喃喃:“你這身功力……便是這麼來的么? 從那些……那些人身上汲取而來,能追上我們多年苦修?”郁小娥微微一怔,突然會意:原來她將自己擋住那一腳的“解蚹蜩翼爪”,誤以為是運氣護體一類的內家功夫,故意不說破,神神秘秘一笑:“也不是哪個都行的。
像那方兆熊生如熊般,指不定是外強中王的貨色,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也有天生元陽豐沛、極是補人的,像我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閉口。
這突兀的動作自逃不過盈幼玉的眼睛。
她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冷然道:“你做這些事,不怕姥姥或門主哪天突然回來,治你個欺師滅祖的死罪么?還是你就這麼有把握,姥姥決計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套話就不必了,盈幼玉。
你也不是蠢人,怎就這麼想不開?”郁小娥冷笑:力才能守護教門,這點姥姥比誰都清楚,她一直就是這麼做。
我現在做的或與既往不同,但從未偏離姥姥的宗旨:持續不斷地積累實力,不惜一切代價。
等姥姥回來,且看她是懲罰你還是懲罰我?” 她其實並不記得對話是怎麼結束,又是由誰結束的。
郁小娥的話一直回蕩在她腦海里,比那賊賤丫突然擁有足與自己匹敵、甚至猶有過之的功力,更讓盈幼玉感到震撼。
這是她初次覺得自己敗給了一個外四部養出的娼妓──在她看來,她們甚至不能算是天羅香的一份子,不過是打著教門旗號沾沾光、背地裡以齷齪淫行招致惡名的婢僕罷了。
有這些人,“天羅香”在黑白兩道間永遠無法擺脫妓館娼寮的印象,走到哪兒都被人看不起。
──她憑什麼這般振振有詞,儼然以姥姥的後繼者自居? 明明……明明我才是姥姥的直傳弟子啊! 盈幼玉拖著疲憊的步伐,越過一重又一重的庭院月門,匾上書有“定勢如恆”四字的漢白玉牌坊已近在眼前。
冷鑪谷內的分佈,像是月亮四周環繞著八顆星辰,慧觀定止四部在一邊,玄元章華四部則在另一邊;走出定字部,逕行穿過中央的半琴天宮,是回到章字部分壇的捷徑。
但現在的她並不想去那裡。
原本她們打的主意,是請方蘭輕方護法作主,自百裡外的昌義分舵調回另一名同為定字部出身的主事,迅雷不及掩耳撤換郁小娥,以防她日益猖狂,擅引外人入谷。
可惜方護法在寫下手諭前即已斷氣,盈幼玉帶著壞消息回來,本想先制住郁小娥、拿下定字部再做打算,沒想到連武力上都沒占著便宜,滿盤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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