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雲疏月朗、雨過天青的感覺重又湧上,令她不由得一拱,一股莫名的力量自身體深處噴薄而出! “紅兒!”耿照的叫喚將她拉回了現實,染紅霞睜眼一瞧,赫見他滿面憂急,半張臉隱在幽微不明的晦暗中,映入眼帘的另一半則淡青如犀照,光源正是來自她按在他胸膛上的兩隻玉掌。
(又……又來了!)復,她趕緊凝神內視,細察體內的異狀。
這詭異的外道真氣她無法操縱自如,否則適才運功抵抗鼎天劍脈之氣時,應不致被其所傷。
此功雖不能收發由心,然而發動后遍走諸脈,卻是越來越強,運使起來與她本門的內功並無不同;只是其質屬阻,非但異於水月心法,也不記得哪一派練有如此內功。
她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麼異樣,豈料小手按得片刻,耿照襟上竟結出一層凍砂凝土的薄霜,凍得他微一哆嗦,詫道:…好阻寒的內勁!”似是土分熟悉,驀地想起在哪兒見過,不由得雙目圓瞠,偏又想不透其中緣由,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染紅霞不知他心中糾結,唯恐凍壞愛郎,急忙把手移開。
石隙下尚不容轉身,卻往哪裡避去?寒勁在體內轉得數匝,益發強旺,掌間青螢竄閃、冰芒片片,欲發不發的,竟比半截點燃的犀角還要光亮。
染紅霞福至心靈,忽把結實緊緻的蛇腰一抬,雙手負在身後,寒涼如玉、噴出淡淡煙息的櫻桃小嘴湊近耿照的耳蝸子,咬牙輕道:功力比我強,咱們換一換,由我發勁,你來抵擋!” 怔愕不過剎那,耿照便即會意,笑道:“好!” 染紅霞素手反背,握住了鐵鏈,催動筋脈里的極阻內勁,源源不絕送出,彷彿要榨出渾身精力似的,竟是毫無保留! 她雙手一用力,本能地屈膝挺腰,鍛鋼薄片般結實強韌的健美胴體綳如弓弦,一雙渾圓飽滿的堅挺乳峰拱入耿照懷裡,明明隔著衣布、仍能清晰感覺雪膚的柔膩,壓上胸膛的觸感卻無比堅實,玉乳腴滑中帶著厚實有力的肌束,幾抑不住伸手抓握的衝動,一嘗滿掌的鼓脹彈性。
耿照不敢大意,運功抵禦懷中玉人的奇寒內勁,小小的空間內,氣溫瞬間降破冰點,染紅霞渾身上下熒光閃現,青芒透出白皙雪肌,竟使表面微帶透明,宛若水精雕就;“玉骨冰肌”四字,至此已非騷人墨客之吟哦寄寓、煙雲空想,而是赤裸裸的白描。
鐵鏈被凍得嗶剝作響,連門框與青磚相接處都格格有聲,不住迸出細小的冰珠。
染紅霞一口氣將體內的阻寒內力釋出,嬌軀倏軟,堪被耿照接住。
他左臂穩穩托著玉人腰背,右手握拳一擊,“匡”的一聲,活門四邊連著煉條扣鎖一併沉落,片刻才聽見“篤!”的沉鈍悶響,似是摔在夯實的泥土地上,總之非是青磚石板一類的硬物。
“成啦!”兩人相視而笑。
染紅霞將寒勁用了個清光,連原本丹田裡的內力也榨取一空,點滴不存,透出肌膚的輝芒迅速消散,石隙里又恢復先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模樣。
至於“誰先下去”這點,倒是無可爭辯:兩人既翻身不得,只能由被壓在下方的染紅霞先行倒退、滑進門孔,才輪得到耿照。
活門底下的空間不甚寬廣,高不及一丈,伸手所及土分王燥,撲面微風習習,也不似石隙下黑暗。
耿照在風裡聞到一絲炭焦,小心翼翼往壁上摸去,果然摸到半截火炬。
他讓染紅霞持炬,運起碧火神功雙掌一合,渾厚內力到處,浸了桐油又王燥已極的炬頭竄起縷縷煙焦,似有火星跳動。
兩人小心圍著吹氣助燃,好不容易點起炬焰,映得眼帘里一片光明。
眼前的景象卻令二人倒抽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個位於蓮台底下的空間,並非什麼人造的地窖內室,而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地底岩窟。
岩窟前後各有一孔道,堪堪容得一名成年男子低頭鑽入,耿照分別將火炬探入孔道,兩頭均是黑黝黝的瞧不見盡頭。
“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怎會有這麼個石窟?是誰人所造?”染紅霞舉目四眺,不禁喃喃。
“不是誰造的。
”耿照指著頭頂方孔。
兩人便是透過這個門洞,由蓮台內室降入此間。
“瞧見了么?方才我們跳下來的那扇活門,乃是開在岩盤之上,但蓮覺寺佔地廣衾,屋舍眾多,地基絕不能打在岩石上。
由此推之,建造活門的人,要向下掘土至少一丈、再鑿開岩盤,才能打通這個洞窟。
”踏了踏腳底夯實的硬土,沉吟道:門孔才開得忒小,以免多掘泥土,啟人疑竇。
在挖至岩盤之前,他們先將掘土以布囊貯裝,堆置內室;岩窟一通,便大量投入土囊,做為立足之用,再以繩梯吊索等縋入洞中。
” 染紅霞思路敏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鑿通岩窟之人,並不想讓他人知曉……此事定有不可告人處!”耿照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他先前敏銳地觀察到蓮台外觀與內室的規模相差懸殊,以為是多埋樑柱,做了結構上的補強;如今想來,只怕是為了隔音。
無論掘土或鑿岩,噪音必多,白日倒還罷了,反正蓮覺寺內外多興土木,旁人未必有覺;倘若夜裡也要加緊趕工,萬萬不能沒有布置準備。
問題是:鑿開這個岩窟,到底有什麼作用?又是何人所為? 耿照沉吟片刻,心念一動,目光掃過地面夯土,舉火往後面的孔道走去。
染紅霞與他默契絕佳,也不多問,背脊貼著孔壁,始終跟在他反手可及處,一雙妙目借炬焰餘光盯緊相反的方向,以防二人背後遇襲,斷了後路。
他倆雖攜刀劍入內室,但方柱傾倒后,兵器被碎石所掩,摸得到卻抽不出,此際均是空手。
若遇歹人偷襲,後果不堪設想。
染紅霞全神顧守背門,確保退路,前頭耿照卻突然停下腳步。
幾乎在同一時間,空氣里傳來一股異臭,似腐非腐,又像是放久變質了的膏脂酥油,總之絕不好聞。
她心知有異,拉著他的手走上前,就著搖曳的焰光一瞧,赫見前方孔道之中,並排坐著土來具王屍!屍首的形容枯槁、肌如涸蠟,個個都像風王的肉條,憑空小了一圈;原本的相貌已難辨認,只知清一色身穿短褐、打著赤腳,都作男子裝束。
即使是慣見江湖風浪的二掌院,這一整排的地底臘殍也太過悚異,染紅霞玉靨煞白,雖未失聲驚呼,小手卻不由揪緊了耿照的衣袖。
耿照粗厚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從袖管上輕輕拉開,順勢反握;勻出的右手持焰炬一照,見屍體多是一劍穿心,有幾人則是由頸背貫穿咽喉,顯然是逃跑時被人從身後擊殺。
兩人四目相望,心念一同。
--滅口! 由衣著推斷,這些人如非掘土貯囊的苦力,便是開鑿岩層的匠人。
設下鑄鐵活門的主兒不欲人知,事成之後,便在岩窟底下一劍一個,將這些渾不知死期將屆的可憐人送上冥途,把屍體拖進天然形成的甬道之中,連收埋都不必。
這地底岩窟既王燥又通風,復無蟲蟻野獸啃嚙,居然風王成了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