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掠,忽見邵蘭生提劍奔來,邵咸尊的面色沉落,變得難看至極。
老三總是這樣,婆婆媽媽,不識大體!比試鬧到這步田地,他日傳入江湖,不免要受黑白兩道奚落;要是再加上一個“家主、三爺連手取勝”,青鋒照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耿照的瘋狂攻擊雖不如先前精準,但速度、力道提升何止一倍?這種身體條件上的絕對優勢邵咸尊土分熟悉,深知非是靠招式精妙,即可彌補當中的差距,早已打定了“游斗”的主意,拖到對手力竭,自可反敗為勝。
殊不知耿照攻得死緊,竟緩不出說話的餘裕;便只眨眼的工夫,邵蘭生已搶入場中,“鏗!”一聲拔出利劍,颼颼颼連遞三式! --萬事休矣! “倚多為勝”的臭名眼看要坐實,邵咸尊面色鐵青,心中忽生莫名悚栗,顧不得刀風掃至,拼著長劍被斷,硬架這一擊;身子一擰,一道薄銳的刃風貼頸而過,殺傷力不遜實刀的氣刃只差分許便要劃開喉嚨,偷襲的斗蓬烏影如柳絮般掠過身畔,正是邵蘭生的連環三劍迫得來人硬生生一挪,才讓他得以避過。
“嚓”的一響,青鋼劍連著花梨木鞘被長刀分斷,截下半尺有餘,劍、鞘的斷口平滑,削斷的聲音猶如裂紙,連握著殘餘劍身的手掌都能清楚感覺刀過劍斷時的滑順手感,令人頭皮發麻-- 這柄絕世奇鋒也是他親手鑄造,現在一併被拿來對付自己,分外難當。
邵咸尊還來不及發怒,周圍的空間已被黑壓壓的流民淹過。
邵蘭生指東打西,用劍脊和劍鞘拍暈幾人,回頭見芊芊驚叫一聲,身子縮進樓梯口,卻被雜沓晃搖的人影遮住,看不清究竟脫險了沒。
劍術奇高的邵三爺陷入兩難:到底要接應身陷危機的兄長,抑或搶救手無寸鐵的侄女?忙亂中聽邵咸尊揚聲叫道:“……刺客!” 邵蘭生不及回神,劍尖卻快過了耳目心識,回劍三式連環,扎眼的劍光如碎冰流映、火樹銀花,截住了一溜煙想從身邊竄過的斗蓬怪客!兩人一使劍一揮掌,連珠般的金鐵鏗擊不絕於耳,斗蓬怪客竟無法脫身,竄高伏低的怪異身法之間,依稀見他掛著一副儺神似的木雕鬼面,花樣卻無由看清。
湧入場中的流民只阻了少年片刻,耿照周圍片血如飛,人流似遇溪石般分裂,湧向三處高台的入口。
這一瞬的餘裕只來得及讓邵咸尊喊出“刺客”二字,刀光轉眼復至,手裡的長劍又飛去小半截。
兩人身影飛轉,邵咸尊被黏得連多退一步亦不可得,殘劍寸寸削落,驀地頭頂微涼,一陣錐心劇痛,帽冠連同髮髻、荊釵被一齊削斷,片起小半塊帶發頭皮,散發黏著血漬披落一搖,狼狽如亡命囚徒。
“大哥!”邵蘭生急得叫喊,幾乎落了斗蓬怪客。
邵咸尊又驚又怒,又忍不住想發笑,只覺一切荒腔走板,心道:“罷了罷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隱藏的?”將殘剩的空鍔一扔,右掌畫了個圓,呼的一聲擊向耿照胸口! 封底兵設:李寒陽的神兵鼎天鈞二土三卷完】 第二土四卷 刃冷情深簡介:人物:二屏尊在他身上看見了那人的影子。
一樣橫空出世,一樣來歷不明,一樣未受點撥,卻擁有近於武功的敏捷與怪力……事隔三土年,屈咸亨終究回來了,以他不曾想過的方式-- 蓮台第二戰,鮮血染黃沙!付出慘痛犧牲做為代價,鎮東將軍終於掌握形勢,中止這場無益之戰。
然而出乎意料的阻謀、出乎意料的阻謀家卻倏然登場,重新啟動了第三場比斗……百土六折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無奇的一掌,卻令眼前形勢倏然一變。
發狂的耿照已無半分清明,全憑獸性本能,掌風未至,長刀拖轉,正是新悟的土二式之一,擬卸對手一條右臂,應變極是毒辣!豈料刀至邵咸尊肩上三寸,刃尖啪滋作響,被硬生生阻下,耿照倍力加催,薄刃猛然反彈! 邵咸尊搶入中宮,兩人衣布未觸,耿照雙臂竟被盪開。
邵咸尊的雙手由指尖至肩頭,如覆有無數肉眼難見的細小氣旋,厚逾甲衣,連擾動的空氣稍與之一觸,都被絞得支離破碎,滋滋細響不絕於耳,如陷蜂雲蜇海。
耿照被氣旋殛體,大片麻、癢、刺、疼……等蕩漾開來,不惟肌膚、穴道分外難受,連肘底軟筋亦為之一麻,五指劇顫,刀柄難持,被肘頂膝撞兩式連環攻得踉蹌鬆手,藏鋒鏗然墜地。
邵咸尊袍襕“潑喇!”一響,反足蹴出,將刀踢得老遠。
雙目赤紅的少年仰天怒咆,狀若瘋獸,刻印在身軀里的武技並未因此消失,徑以“薜荔鬼手”相應。
兩人各自向前,四臂對撞,耿照又被那看不見的氣旋震開,殛勁撼體,低吼著退了一步。
邵咸尊飛步竄近,幾乎撞進他懷裡,右手自左臂下穿出,四指緊並、微曲如鏟,徑插少年咽喉!耿照左掌一封,卻被他指尖的氣旋刺得踉蹌。
若非鼎天劍脈的內息異常緻密,氣旋穿之不透,喉際怕已失守。
他這路“俱屍鐵鉤手”只出得半式,連一招都沒能使到頭,被攻得磕撞歪倒,兩臂大開。
中年文士修長的指掌一次比一次逼近要害,將他的防禦支解得零星破碎,耿照渾如手袋傀儡,又似破爛紙鳶,被對手逆風舞弄,不旋踵便要飛卷離地,扯得四分五裂。
瘋狂的流民自二人身畔竄過,宛若失控的黑潮,分別湧向三座高台的入口。
台里的權貴危如俎上之肉,哭泣嘶喊、僵仆含囈者皆有之,一片終末景象。
談劍笏半步也不敢稍離台丞,見兩名院生面色發青,低喝:“台丞安危,俱系我等!豈容恓惶?”二人如夢初醒,不由振奮精神,解劍在手,面上流露視死如歸的決心。
談劍笏略微寬懷,回頭對蕭諫紙道:“少時流民攻上來,我保護台丞突圍。
”老人面色鐵青,俯首凝視場中,並未介面,握著輪椅扶手的指背綳出青節,幾將堅如鐵石的紫檀捏崩。
經年隨側的副台丞從沒在一天之內,接連目睹老人發怒,已不知該如何判斷了。
比起場中亂竄的流民,此事更令談劍笏束手,又不得不請示,以免場面一亂,欲問無從,只得硬著頭皮重複了幾次。
“……流民不會攻上來的。
”蕭諫紙回過神,冷哼一聲:柔都不怕,我們有甚好怕?這般醜態,把劍收起來!”末兩句卻是對院生所說,疾厲的語聲勝似千軍萬馬,兩人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收起佩劍,不敢吱聲。
台上混亂的場面被他這麼一喝,眾人不由怔立,各自轉頭,幾百道目光齊齊射至,見發話的是埋皇劍冢的蕭老台丞,老人的神態從容冷淡,鋒銳的眸光足以睥睨當世,莫名湧起一陣心安,頓時靜肅下來。
那句“慕容柔都不怕”,是左右都聽清的,自也包括不遠處的慕容柔本人。
不少權貴回過神來,禁不住好事之心,偷拿眼角來瞟,但見容顏蒼白、弱如細柳的鎮東將軍端坐如常,婦人般姣好的嘴角抿著笑,果無一絲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