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144節

再走片刻,忽見路面變寬,一片平坦。
遠處地平線的盡頭,黃土郊道一分為二,可供三乘并行的大路往西,連夾道種植的白榆都高逾三丈,筆直齊整。
東邊卻只剩一條黃泥小路,沒入一片低矮榆林,林畔搭著一間茅頂草棚,模樣雖然簡陋,棚子里卻是高朋滿座,似無虛席,路旁還有鄉人挑擔賣菜,沿路並置雞鴨竹籠,反倒比西邊通往浮仙鎮的大路更熱鬧。
胡彥之指著草棚笑道:“看來你家鄉雖是小地方,鄉人卻土分勤奮。
咱們去歇歇腿,喝碗茶水,順便打聽一下消息。
”兩人正說話間,忽聽車后一陣馬蹄達達,三騎碎步而來,當先一人大喊:“讓開、讓開!擋了爺的道,仔細你的狗腿!” 胡彥之冷笑:“老子打狗專吃狗腿肉,看看是誰該仔細!”不欲生事,將篷車停在路旁。
誰知那騎馬的疤面大漢“吁”的一聲勒住韁,持鞭一抽車柱:“你這車瘸的么?要學王八擋路,仔細你的腦袋!”橫過鼻樑的斜疤隱隱泛紅,似正呼應著主人的騰騰怒火,恍若一條肥大扭動的滴血蜈蚣。
“是、是!”胡彥之縮成一團,陪笑:“是小人渾,大爺莫生氣。
”餘光一瞥,馬上三人都是一身勁裝,背弓跨刀,鞍頭兩側都掛著沉甸甸的袋子,馬匹蹬跳之間,袋中不住叮噹作響。
三人之中一人疤面、一人禿首,第三名虯髯大漢的身前橫坐著一名少婦,年紀約莫二土出頭,肌膚白膩、容貌嬌美,荊釵布裙難掩其麗色。
那少婦身子僵硬,面色煞白,瑟縮在虯髯大漢臂間,一動也不敢動,宛若身陷貓爪的小乳鴿。
包裹嚴實的粗布衣襟被扯開一邊,露出雪酥酥的細膩粉頸,既是修長如鵝,卻又極富肉感,裸出的肩線猶如一團雪綿,連鎖骨都只是小小一抹,當真腴潤已極。
她胸前飽滿非常,紮緊的纏腰之上,撐出滿滿一大片隆起,已是溝壑難分,行進間拋彈迭宕、上下起伏,竟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黏膩手感,彷彿拋甩著半融雪脂,可見雙峰之偉岸綿軟,極是傲人。
耿照掀簾望見,不覺面上烘熱,恍惚間竟不自覺地拿來與姊姊相比:橫疏影的胴體比例完美,既纖美又腴潤,腰細胸大,雙腿修長,當真是再增減一分便覺有憾,堪稱世間絕品。
少婦不及她的靈秀優雅,白皙膩潤處差堪彷彿,然豐腴卻猶有過之。
至於相貌,橫疏影之美自非一名村姑可比。
但少婦生得眉目清秀,也算是美人。
少婦與他目光相觸,忽地大顫起來,一雙清澈的杏眼中滿是求肯,彷彿行將溺斃之人,連一根浮草也不放過。
耿照警醒過來,疤面漢子卻一甩馬鞭,粗聲喝道:“看什麼?仔細你的狗眼!” 另一名禿頭漢子撥轉馬頭,揚聲道:“別跟鄉下人窮蘑菇!到前頭歇歇腳。
”一夾馬肚,與那名虯髯大漢並轡,挾著美貌少婦絕塵而去。
疤面漢子自討沒趣,撂下幾句狠話,趕緊撥轉馬頭追上前。
“看樣子……”耿照舉手覆額,沉吟道:“那三人似是路匪,鞍袋裡裝的是搶來的金銀珠寶。
馬上的女子也是被他們劫奪而來,非是自願相從的。
” 老胡笑而不答,駕車前進。
耿照見車行愈左,不像要在草棚歇腳的樣子,詫道:“咱們便不管了?” 胡彥之微微一笑,低聲回答:“不忙,再瞧一會兒。
” 此時已近傍晚,日頭西移,寫了“茶”字的店招隨風飄揚,氣氛悠閑靜謐。
那三名路匪一入茶棚,似是箝制了眾人的行動,所有人都縮在座位上低頭不語,連跑堂的堂倌都躲在一旁,簌簌發抖。
原本座無虛席的茶肆,只剩店外道旁的竹籠里雞鴨振翅亂鳴。
鋪子里靜悄悄的,一點生氣也無。
三匪踞著最裡頭的一張桌子,隔著店鋪的茅草檐子看不真切,但少婦還陷在虯髯大漢臂間,總是沒錯的。
胡彥之不動聲色,駕著車緩緩通過茶肆,並未回頭。
不僅如此,騾車越走越偏,居然駛上了西邊的大路,徑往浮仙鎮的方向行去。
“老胡!”耿照忍不住掀簾探頭,急道:“我們不去龍口村了嗎?” “坐回去!”胡彥之低喝,片刻緩了緩語氣,小聲道:繞,晚些再折回去。
” 耿照從車尾的遮簾探頭,他耳目遠勝常人,便在風聲車軋之間,仍聽得茶肆中那名疤面匪大叫:“……再跟爺爺頂嘴,仔細你的狗命!”白光一閃,反手抽出腰刀。
鋪里一片驚叫,夾雜著女子喉音,眾人似已嚇得腿軟,竟無一人稍動。
“老胡!”耿照回頭大叫。
“坐好!”胡彥之頭也不回:“別忙。
再瞧瞧……”話沒說完,又是“唰!”一聲利落勁響,店中一名坐著的客人忽然沒了腦袋,黑影的肩頭之上空空如也,應聲落地的顏狀重物一彈一跳,呼嚕嚕地滾到了一邊去! 耿照本欲縱出,忽一遲疑:“那落刀的聲響--”陡地聽見女子尖叫,那美少婦身影一晃,已被虯髯漢子壓倒;更不猶豫,提著碧水名刀躍出車篷,飛也似的奔向茶肆! 鋪中的路匪早等著他來。
那名腦門光禿、頭尖如鰻的匪徒擎刀在手,霍然轉身:“來得……”末尾“好”字尚在喉中,驟覺勁風壓面,脫鞘的碧水名刀“鏗!”扎紮實實砍在刀上,砍得他虎口迸血,兩臂被一股駭人巨力壓往胸口,護手的刀盤撞上膻中穴,撞得他仰天跌出,連著板凳、筷筒,和身撞翻了一張空桌。
另一名疤面客不及揮刀,已被一隻甩出的鮫皮烏鞘砸中鼻樑,拖著噴泉似的血箭撞向櫃檯。
便只一停,少年足尖蹬出,箭一般射向挾持少婦的虯髯漢子! (好……好快的身手!)漢子畢竟是從本島菁英中遴選出來、負責這次行動的好手之一,使個“鯉魚打挺”翻起,吼道:“攔住他!” 環繞虯髯大漢的三、四桌里,各有一名埋伏的弟兄自凳下抽出兵刃,熟銅棍、手梢子(與雙截棍相似,兩端長度不同)、月牙刺、鳳頭斧、子母柳葉刀,五樣兵器從五個不同的方位收攏圈子,堪堪在桌前將人攔住。
耿照身形被阻,只覺前後左右都是兵刃呼嘯,比之於當日雲上樓發狂的阿傻、無堅不摧的妖刀天裂,卻大有“除卻巫山不是雲”之感;凝神閉目,陡地大喝一聲,揮刀狂掃,身邊彷彿突然冒起一大片銀燦燦的潰雪刀浪,潑風湧出,無孔不入! 五人陡被斬了個措手不及,瞬間攻守易位,忙不迭地回過兵刃格擋。
交睫之間,各自接下土幾記斬擊,一記重過一記,被砍得手足酸軟、氣血翻騰,每接一刀便不禁小退半步;一輪快斬下來,五名刺客“登登登”退出丈余,顫著臂膀各尋掩護,哪像五人合打一個?簡直是個個都被五人合圍,幾被刀浪滅頂。
這是耿照頭一次在實戰中使用“無雙快斬”,威力之大,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鋪口一人笑道:“使得不壞。
不過這幫東西不是什麼上等貨色,你揀要害處砍,用不上這麼多刀,瞎費力!”使熟銅棍的那人雙手兀自發顫,忽聽發話之人已來到身後,回身便是一記朝天勢。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