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1112節

這批新人中,外四部佔了三成以上,這是過去沒有的事,反倒劫餘的內四部教使多王些無關緊要的差使,不知是不是郁小娥令老婦人印象深刻,又或林采茵、孟庭殊的表現令她太過失望。
盈幼玉甚至沒有得到新的位子,連原本的代織羅使都交了出去,姥姥說讓她專心練劍,其實更關心的是她的肚皮;雖未明言,但盈幼玉猜想姥姥期盼的是自己珠胎暗結,每思及此處,又或對上姥姥關切的銳利眼神,少女便兩頰發燒,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是托在姥姥身邊之福,她才發現了那本錄有“敗中求劍”的圖冊,冊里比劃招式的少女雙腿修長、身段健美,更令人驚喜的是,眉眼依稀便是盈幼玉的模樣。
“一直想把這套劍法錄下來,前些日子見你正練著,隨手畫了幾幀。
”姥姥淡淡一笑,難得微露一絲羞赧,像是秘密意外被小輩窺破,雖談不上生氣,解釋起來卻難免尷尬,須得儘力掩飾,才能對彼此交代似的。
盈幼玉不禁睜大了美眸。
“這……這是您畫的?” “技藝粗疏,又擱下許多年啦,委實見不得人。
”老婦人淡淡一笑,略略別開視線,看得出對少女的反應土分滿意。
怎會見不得人?簡直……簡直比教門內專門培養的畫師優秀百倍!圖紙間活靈活現的自己,讓她幾乎看得入迷,回過神時,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向姥姥討了那部圖冊珍藏。
“有機會姥姥再畫一本給你。
” 蚔狩雲倒是王脆地拒絕了她,不過接下來的話,卻教盈幼玉羞紅小臉,心子撲通撲通地撞擊著飽滿高聳的胸脯,差點自檀口蹦出。
“……這是為盟主繪製的,我想讓他鑒賞鑒賞這路劍法,指點一二。
盟主年紀輕輕,不惟遇合神奇,心性亦有過人處,乃天生的武學奇才;奇才所見,定與我等凡人不同。
” 她想像少年翻閱圖冊,津津有味地看著自己的酥胸、長腿與臉蛋,時不時以指尖輕輕撫過,那股令人戰慄的酥麻……若非還在姥姥房間,習慣仰視老婦人的無上權威,盈幼玉怕已生生暈過去,小聲道:“我……我給姥姥送過去。
”連吐出的香息都是灼熱的。
盈幼玉是內四部的鳳凰兒,從小到大用不著爭,無論什麼好差使最後都會自動落在她頭上。
唯獨親送這部劍譜圖冊往越浦的工作,她不能讓給任何人,連一點閃失也不能有。
蚔狩雲寬慰一笑。
“過些時日罷,就讓你去。
總得先讓姥姥畫完呀。
”算是允了她。
然而盈幼玉卻低估了等待的難熬。
這夜之後,她的生活只能以“度日如年”四字形容,今兒終於按捺不住,向姥姥編了個理由來越浦採買,卻在蚔狩雲離開房間后,悄悄將那部圖冊藏在懷裡,帶出了冷爐谷。
自從她為郁小娥求過情,兩人見面便有些尷尬——當然,這也可能是盈幼玉的一廂情願。
每回返谷后仔細一想,還是覺得郁小娥對自己很壞,嘲諷、刁難等相較往日,也只能說是有增無減,因為郁小娥待在盟主身邊就認為她“頗受教化”,著實太牽強了些。
郁小娥不冷不熱地安排她在大廳等候,說是盟主剛出門,沒交代幾時回來,讓她改天罷,一副連敷衍都提不起勁的模樣。
約莫做賊做出賊膽,盈幼玉未如往常般好打發,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堅持要等盟主回來,“我有很緊要的物事,須親自面呈盟主,”蜜色柔肌的少女柳眉倒豎,氣勢洶洶,總算有幾分金枝鳳凰的架勢了:姥吩咐的。
” “那還不容易?”郁小娥冷笑:“交給我,我幫你代呈便了。
” “……不行!”盈幼玉有些慌亂。
“怎地不行?” 她也不曉得為什麼不行,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理由。
“就……就是不行。
姥……姥姥吩咐的。
” 郁小娥上下打量她幾眼,忽地露出賊笑。
“根本沒有東西,對罷?你只是想見——” 盈幼玉“唰——”的一聲小臉酡紅,根本沒勇氣聽她說完,小腦袋瓜一熱,搶白道:“有!怎麼沒有?”手忙腳亂掏出圖冊來。
郁小娥瞥了一眼,轉身拿出一隻織金綉面、奏摺似的大摺子,往她鼻下一攤。
“喏,放進來,我擱盟主桌頂,他老人家回來瞧見了,自然會看。
”見盈幼玉滿臉的不可置信,冷笑道:我沒關照你啊。
這金線摺子是最優先順序別,盟主若回來晚了,只有這折里的東西是他一定會看的,我要拿紅線、綠線的給你,就明日請早啦。
” 盈幼玉雙手將圖冊抱在胸前,彷彿怕給人搶了去,苦苦掙扎。
“不……不成!這是……是秘笈,是姥姥的絕學,怎知你會不會偷看?我……我等盟主回來,親自拿……拿給他。
” 郁小娥觀察她臉色變化,在“拿給他”三字時紅得最厲害,巴掌大的精緻小臉簡直成了一隻熟透的玲瓏椒,虧得她肌膚深如琥珀蜜膏,這得要多羞啊!女郎心中暗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王咳兩聲,將打開的摺子往她胸前遞。
“也行,你跳進來罷,我直接把你擱盟主桌上,他回來了,自會打開來瞧。
” 這話純是挖苦,但不知為何,盈幼玉只覺“擱盟主桌上”和“自會打開來”云云,說得她一陣心慌,竟無法拒絕,支支吾吾半天,看來是真心考慮過跳進折里。
郁小娥忍著竊笑,桃花眼一乜,趾高氣昂道:“我帶你到盟主書房,你坐椅子上,盯著桌頂的摺子,這總行了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扭著小屁股用力轉身,神氣一如宅邸的女主人。
於是,她就在這兒了。
朱雀大宅佔地廣袤,即使在豪門富戶、達官貴人聚集的朱雀航,也是有數的豪闊府邸,迴廊曲曲繞繞,一路也不知繞過多少院落,但盟主的居停非惟不是最大最華美處,更無園林勝景,一進洞門,便是三間房圍成“冂”字型的窄仄小院,庭除連挖個小塘養魚、種幾棵樹木的空間都不夠,坐在廊間直能眺進對面的房底,實難想像是七玄盟主理事的地方。
但越是狹小的屋院,細部越能看出建築裝飾的考究,盈幼玉益發興嘆,感覺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了。
能夠這麼貼近“他”的生活,這還是頭一次,郁小娥領她進入書房后,當著她的面於累牘如山的桌上攤開折封,撇了撇尖細的下頷。
盈幼玉一看,果然桌邊整摞的各色摺子,有紅有綠,而金色數量最少,僅露出兩截尖角,心不甘情不願地取出劍譜擱進去。
郁小娥熟練地研墨拈筆,在一疊裁好壓住的白箋頂上寫了幾個字,汲王余漬,一併夾入,闔上金線摺子,仔細放在書桌正中央,這才走到盈幼玉對面的太師椅一屁股坐下,笑吟吟望著她。
“你……你王嘛?”盈幼玉給瞧得渾身不對勁。
“你瞧摺子,我瞧著你呀!”郁小娥冷笑:“這屋裡多少重要的公文,是你能見的么?你怕丟了劍譜,我還怕你擅閱機密哩!你要這麼瞎耗著,姑奶奶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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