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客27號【前男友為何變態1V1】 - 沉溺

霍止低頭吃完飯,站起來沖她打個手勢,“走吧。”
他拿了件老師的外套給她,撐著傘帶她去女老師的宿舍,舒澄澄沒進去,“你住哪?”
“我?”
“你。你住哪,我要跟你住。”
舒澄澄在傘下仰頭望著他,燈光昏黃,目光寧靜。
霍止其實沒聽懂她問什麼,米飯涼熱他也沒吃出來,腦子裡全是舒澄澄打濕的肩頭。
上次一起撐傘時他們才十八歲,在幾十公裡外的榕城小巷子里,傘下各有心思,他攥著她的手腕,她在數他的心跳,機車開走了,颳起一陣風,校服裙擺隨風飄起來擦著他的膝蓋,雨水打濕她的小腿。
太陽雨,初升的情慾,當頭棒喝。
“我住隔壁,跟老師們一起。”霍止說。
舒澄澄住進了女老師的宿舍。晚上女老師聽見她下了床,出了門。過了一會她還沒回來,女老師出去找,舒澄澄在操場邊的水龍頭那裡用冷水沖臉,沖著沖著就蹲下來,手按著腦袋,脊梁骨發抖。
女老師嚇得不輕,去另一邊敲門,霍止大步過來,蹲下來看見舒澄澄額頭上不起眼的小傷疤,想起他給她的那一巴掌。
那天手槍槍托凍得像冰,她臉上當時血就流下來了,也許現在還在疼。
霍止什麼都沒來得及想,胡亂蹲下,搓熱手掌按住她的太陽穴,“頭疼?”
舒澄澄昨晚沒睡好,今晚還睡不著,腦袋疼得要裂開,從他手裡抬起頭,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滿心褻瀆,她開口就撒了個謊:“不是。我喝酒了。”
學校里沒有止痛藥,霍止騎自行車帶她去教堂。山路顛簸,舒澄澄右手撐著傘,在後座上坐不穩,左手小心地箍住他的腰。
路很遠,穿樹林,涉小河,過橋樑,山風蕩蕩。霍止載著她騎上山坡,微濕的襯衫迎風鼓起,她鼻子里又有玫瑰花香。
教堂的十字架在林間看起來醒目,實際破敗灰黑,體積很小,後半部分建築充當村裡的小診所,霍止開門進去,在裡面睡覺的老醫生被驚醒了,出來看來人是霍止,放下心來,“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
舒澄澄嘆口氣。果然又在騙人,他明明平時都住在教堂。
霍止拿鑰匙開藥櫃,“我拿葯。你睡吧。”
老醫生趿拉著回去睡覺,又說:“禮拜天我去霍家祠堂那裡開攤子看診,你幫忙抬桌子。回來再做禮拜也來得及,不會耽誤你。”
“好,禮拜天見。”
霍止拿了葯,舒澄澄跟他回房間。
房間很簡素老舊,燒著爐子,牆上還貼著幾十年前的年曆,除此之外就是一張床一張桌子,桌上放著本聖經,還有村裡要修繕的場所清單。電路很老舊,燒水壺一開,燒得短路了,燈泡也熄了。
霍止又帶她出了房間,進教堂去。
教堂里點著燈燭,耶穌受難像在中央,油漆剝落了,依舊威嚴,雕像微微傾斜,在用壓迫感恐嚇凡人。
霍止在神像旁的插座燒水,舒澄澄等不及,干吃了葯,仰靠在長椅上緩了五分鐘。
霍止擦拭乾凈水杯,注入熱水,放在她手邊的長椅上,自己也在長椅上坐下,燒旺一旁的炭火,“喝了多少?”
舒澄澄想起剛才撒的謊,繼續編了下去,“一點點。”她朝他比了個“一”。
她在很輕的年紀透支了健康,但偏偏是一個依賴腎上腺素的小孩,酒精和尼古丁是必須的消遣。霍止比較不喜歡她抽煙,最不喜歡她喝酒,搖搖頭,不太讚許,但沒指摘。
舒澄澄調整好呼吸,想起剛才老醫生說“霍家祠堂”,“這是那個賣花女的村子?”
“是。”
“你做禮拜?每周都做?”
“是。”
他回到這個地方,像是贖罪,像是求救,向歷史和神靈告解,想要拔除骨血里的妄念。褻瀆、獨佔、嫉妒、仇恨、控制、矇騙,等等,全部拔除。
否則他的愛人永遠沒有自由,他的妄念像把刀懸在她頭上。
他就在身邊,舒澄澄望著他的側臉,“有用嗎?”
她依舊直覺尖銳,很會提問。霍止對著爐子里的火苗微笑,“完全沒有。”
她沒再質詢。現在她知道那是什麼滋味,路西法生出邪念,再也回不到天堂,永墮無間,慾火焦灼,至死方休。
霍止整理著炭火,“你的建築我看到了。你過得怎麼樣?”
“我不好。”舒澄澄望著教堂黑漆漆的尖頂。
炭火熱起來了,霍止想要把她的濕外套擰乾烤火,伸手到她另一邊拿外套。
距離近了,舒澄澄的氣味近在咫尺,頭髮,睫毛,脖子,好看的嘴唇,柔軟的耳垂,都近在咫尺,是他夢裡才允許自己見到的人。
花了無數時間堪堪展平的心臟,又被她揉搓得皺巴巴的。
霍止沒來由地放輕口吻,“你怎麼不好?”
舒澄澄定定望著霍止,忽然覺得自己一直泡在滅頂的水裡快要淹死,她不想再撒謊,她溺水了,想要求救,握住他的小臂,五指用盡全部力氣,緊緊握住,恨不得即刻蒸發融化,和他血管里的血液合二為一,好讓霍止把她帶出黑色的水底,或者拉他下來一起沉溺。
“我變成你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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