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安得臉一黑,一秒鐘猶豫都沒有,一拳頭揮下去。骨頭和骨頭碰撞的聲音,悶悶的一響。
舒澄澄頭皮發麻,聞安得又一拳招呼下去,霍止偏頭避開,一手推開舒澄澄,另一手擰住聞安得手腕向後掰,接著一屈膝,磕在聞安得腿上。舒澄澄這才想起來霍止以前練泰拳玩,真動起手來特別刁鑽,聞安得恐怕要吃虧,但聞安得脾氣上來根本不吝惜力氣,兩個人扭打到地上,聞安得一翻身滾起來騎在霍止身上又一拳砸下去,“你就非得捆住她?我們過得好好的,你就非得這麼捆住她?”
霍止沒還手,躺在地上擦去嘴角的血,展眉解頤,“你呢?你不也一樣?”
毒蛇終於吐信子了。
霍止朝聞安得挑了挑眉,“她打算跟你去新加坡工作,然後呢,你什麼打算?幫她讀書賺錢買房子?聽起來不錯,她這人懶,房子定下來就真定下來了,就再也不琢磨建築咬手指頭了——你是這麼想的?”
聞安得緊咬壓根,下頜角繃緊,徹頭徹尾被激怒。
“可是她呢?她沒跟你說過吧,”霍止笑得十分舒展,“她跟你混了這麼久,估計一個名詞都還沒記住。她這人懶歸懶,但也有勤快的時候,她以前畫圖畫到連天亮了都不知道,你應該沒見過,你跟千秋的人熟,去問他們,那一群人都清楚她根扎在哪,這兩年她雖然不在,但他們一點都不著急,對不對?”
原來如此。所有人都覺得她會回來。
聞安得依然沒說話,惡狠狠盯著他,恨不得在他顱骨上崩出個窟窿。
霍止拍拍聞安得胸口的鞋印,“算了,她想去就去,新加坡好,波浪大橋,讚美廣場,去玩吧,就當採風。”
這條劇毒的蛇挑了個好天氣,徹底激怒了聞安得。
這一分多鐘的功夫里舒澄澄坐在門口抽煙,抽得窮凶極惡。霍止在棋盤上永遠是後手,她看他失落、看他被動、心疼他像喪家之犬的時候,他在從她嘴裡把她想走的路掰出來,然後找準時機一刀切斷。
她好好的、賺錢的、光明萬丈的前路。她本來再也不打算為一個沉甸甸的行當熬夜工作,再也不用對著午夜明月反觀自照,思念那年夏天微醺時朗姆味的吻,懊悔自己曾經卑劣愚蠢不高明走錯的路,憎恨把她卑劣的秘密當機會籌碼看著她像小丑一樣表演的虛偽情人。
霍止永遠能牽引著她,像神明,像主人,可那又怎樣?不走他定好的路又怎樣?他憑什麼來橫插一腳,把好好的聞安得也捅出一個黑暗面?憑什麼再一次把她扔到這種一無所有的境地?
她在曾經恩愛的老地方才真正開始厭惡他。這個搶走她人生羅盤的陰謀家。
她聽完對話,也抽完了一支煙,起身進門,那兩個人還在僵持,她把聞安得的后腰抱住拖開。聞安得還沒緩過來,又一拳揮向霍止,霍止也沒看見舒澄澄,一腳踹上來,舒澄澄抱緊聞安得,腰上挨了這一下子,但沒吭聲,摸到聞安得的拳頭,然後慢慢站直,把他推到門外。
聞安得沒料到她會擋那一下,當下喘著粗氣瞪著她,她說:“你別走,等等我。算我求你的。”
然後她把門關上,轉身面對霍止,向後一步,拉開距離,“霍止,你覺得你高高在上,立場超然,是不是?你全都是對的,我都應該聽,我應該馴從,走你設定的正確的路,然後感激你帶我揚名立萬,是不是?”
霍止好像猜出她要說什麼,臉色蒼白下來,但稍微勾了勾帶血的唇角。
她說:“可是錯了又怎麼樣呢?”
“他怎麼知道我在這,他怎麼把我套進他的公司,怎麼哄我跟他去新加坡,你惹他打一架,就是想跟我說這些?我聽到了,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他對我一百分真心。你呢?你有沒有一次不是在算計我?你清不清楚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回來?”
她說這些,霍止並不意外,一邊聽著,一邊把汗濕的額發耙到腦後。他鎮定到她甚至有種錯覺:他在等著她終於說出這些話,徹底跟他撕破臉。
她麻木地說下去,“因為你,建築,江城,千秋,”她慢慢指了一下霍止的胸膛,“還有你自己,都讓我討厭。你活該什麼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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