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辨機比了個殺的手勢,「把他們一家都弄來!一個不留!全部滅口!」 孫天羽笑道:「劉爺,即使都滅了口,可捕盜司的人是在此失蹤的,終究還要查到我們頭上。
況且還有那兩個過路人,萬一逃脫了,就是人證。
」 孫天羽年紀輕輕,本來是山東人,功夫很看得過去,只因為沒關係,才派到這裡當了獄卒,心思靈動,膽大心黑。
聽到這番話,眾人都看了過來,「你有什麼主意?」 「要想扳倒刑部的人,除非安個罪名——」孫天羽看了周圍一圈,吐出兩個字:「謀反!」 謀反可是明律十宗大罪之首,只要涉及謀反,誰都不敢沾邊。
而且還一樁妙處,謀反重罪向來是誰捕誰問,直接呈報刑部,州府只能協助,不能插手。
若刑部要提到京城,僅一趟文書來回就需三個月,盡有時間從容應對。
可謀反這樣的大罪豈是說有就有? 「眼下正有個絕好的機會。
」孫天羽傾了傾身子,「省內正在鬧白蓮教,連東廠的封公公都趕來平叛,各府都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就找樁案由,往她身上一安……」 一席話說得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對孫天羽刮目相看,這個年輕人,果然是心狠手辣。
「好!就按天羽說的辦!」閻羅望一拍桌子,「辨機!你這就去縣裡,看平遠境內有沒有白蓮逆匪!」 孫天羽笑道:「大人不必著急,眼前正有個由頭。
當日在杏花村那兩人,卓二哥已經帶人追去了。
追到了,咱們就逼取口供,畫押滅口;追不到,就說他們是白蓮逆匪,我們捉拿時被白雪蓮私縱……」 「好好好好!就這麼辦!」 ************ 杏花村一片愁雲慘淡,雖然女兒說得篤定,但丹娘還是放心不下。
她越想越是擔心,扔開待洗的衣物,撲在床上哭泣起來。
玉蓮也在自己房裡哭,英蓮見娘和姐姐都哭,也怕得直流眼淚。
剛才那幾個公差兇惡得就像要吃人一樣,姐姐被他們帶走,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白孝儒急得跺腳,見丹娘哭得傷心,他打起了精神,安慰道:「娘子,不用怕,乾坤朗朗,天日昭昭,官府循章辦事,絕不會胡來的。
」 「雪蓮能有什麼罪過?一個姑娘家,讓官府披枷帶鎖地帶了走?」 丹娘突然想起昨晚女兒說了半截的話——「娘,我現在是……」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在外面闖蕩,究竟是做什麼的? 這一天,杏花村沒有開張,一家人都在等雪蓮回來。
到了傍晚,還不見雪蓮的人影,白孝儒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顧天色已晚,執意要去縣裡打聽。
神仙嶺鄰著江西、福建、廣東三省,分屬長寧、武平、平遠三縣,那個年輕公差說是長寧縣衙,可長寧縣離此六七十里,山路崎嶇難行,就是白天行走也頗為艱難,白孝儒偌大年紀,哪能走得? 丹娘拉住丈夫的手哭道:「這時辰怎麼能走山路,萬一你再有個長短,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呢?」 白孝儒長嘆一聲,只好放下褡褳,明日再作打算。
第二天天剛亮,白孝儒就啟程去了長寧。
丹娘勉強起身梳理打扮,剛挽好髻兒,就聽到柴門一聲響動,昨天那幾名公差又闖了進來。
丹娘駭得花容失色,攥著心迎了出去。
公差們也不言語,進門就四處亂搜。
丹娘正沒理會處,卻見一個白面男子沖她笑了笑,正是昨天那個說話和氣的年輕衙役。
孫天羽態度仍是一般和氣,「不必擔心,我們都是公差,上有國法,下有人情,不會為難你們的。
」 丹娘戰戰兢兢道:「這位大人,我家雪蓮究竟犯了什麼事?」 孫天羽嘆道:「白雪蓮犯的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如實說明,官府自然會從輕發落。
」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丹娘聽了卻是滿心感激,只覺得這位公差是個絕頂的好人。
「我們這趟來呢,只是奉命搜查白雪蓮的物品,不關你們的事。
」孫天羽口氣愈發和善,「我看您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把她的東西交出來,讓我們完了差事,也好在上峰面前替你們說話。
」 昨晚獄里幾人籌劃半夜,清早就趕到杏花村,想先把白雪蓮的隨身物品盡數取走,免得裡面有露出馬腳的物證。
丹娘哪裡知道這些公差行事比土匪還陰險狠辣,不疑有它,一迭聲答應著引孫天羽進了客棧。
白雪蓮的物品絲毫未動,仍與她走時一樣。
壁上懸著一把利劍,是她的隨身兵刃。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
「私帶兵刃已經是違禁了。
」孫天羽像對她解釋般低聲說道。
當時禁止百姓私挾兵器,連跑碼頭的都要有路引證明。
丹娘心裡呯呯直跳,女兒在羅霄學的本來就是功夫,拿了劍回來她也沒放在心上。
此時被孫天羽一提點,她也覺得不妥起來。
打開了包裹,只見裡面放著兩錠大銀,上面印了泉印,分明是戶部鑄造的官錠。
孫天羽知道這是刑部專撥的款項,臉上卻是一沉,「果然果然……」 丹娘心直跳到喉嚨里,這五十兩一錠的官銀,平民百姓根本無從接觸,聽他的口氣,莫非女兒是盜了官庫?她想問又不敢,只滿臉哀求地望著那個年輕人。
孫天羽欲言又止,只搖頭嘆息,最後於心不忍地看了丹娘一眼,溫言道:「你莫要驚慌,此事還有迴轉的餘地。
我在衙門裡上下都熟……」 丹娘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地說:「求您多費心了……」 孫天羽笑道:「這個自然。
」他把銀錠納入懷中,包裹里還有隻布老虎,是雪蓮給弟弟買的玩具。
此外只有一封書信和一幾件換洗的衣服。
孫天羽見書信上寫著,「廣東總捕吳大……」連忙掩住,再摸衣內,卻包著件硬硬的事物。
翻開來,裡面是本發黃的冊子,上面題著:《羅霄混元氣》。
孫天羽眼角一跳,這混元氣是羅霄派的鎮派神功,威力驚人,竟然會在這裡遇上。
他穩住心神,把書信和秘籍一併揣入懷中,拎著空空的包袱問道:「就這些了?還有嗎?」 丹娘想了下,慌忙從腕上褪下玉鐲,「還有這鐲子……是雪蓮送我的……」 這麼個美艷的婦人站在旁邊,孫天羽早已心癢難搔,他一把攥住丹娘皓如霜雪的玉腕,推讓道:「既然是女兒孝敬你的,你就留住好了,」順勢捻了幾把,又悄聲道:「可別告訴別人。
」 丹娘感動得美目含淚,這會兒忽然想起來他說的「衙門裡上下都熟」是什麼意思,慌忙去取了銀兩塞到孫天羽手中,勉強笑了下,軟語道:「雪蓮不懂事,在裡面求您多照顧……」 她的五官本來生得美妙,此時強顏歡笑,眼中水汪汪的,紅唇輕顫,玉頰暈生,就是石人也要心動。
這個心自然是要費的。
孫天羽略一推辭便收下了,說道:「白姑娘脾氣恁也暴燥,連公差也敢動手。
但你放心,在裡面我會照應她。
尊夫呢?」 「他……他去了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