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他斜前方的那道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男人摟著沉月出來,她手捏著被暴力扯開的領口,扭過青腫的嘴角側對著兒子,羞於讓他瞧見自己的醜態。
那男人把手伸進褲兜掏出一個空煙盒,撇了撇嘴后瞥見牆角的男孩,抬起腕子動作隨意地向上一揚。
煙盒被拋出去。
“嗒——”
砸到頭骨上發出細小的動靜,也砸得他清醒。
“嘿!兒子。”
戲謔的語氣讓沉鐸眉頭不由得皺了皺,抬起頭卻發現他認得這個男人,一個月會來一到兩次,每次離開之後沉月身上都會帶著傷。
“給我去買包煙。”男人根本沒注意男孩看他的眼神,兀自從兜里拿出錢夾扯出張鈔票,不等男孩去接那錢,單薄的紙鈔就被輕飄飄地扔到地上。
見他沒撿,嘬著腮的男人聲音多了幾分不耐,催促他,“去啊。”
漆黑的眼瞳看向沉月,平靜中驀地燃出一簇火苗。然而還只是星星之火時就被沉月的滿目哀求盡數熄滅。幾秒之後,他終於斂下滅成死灰的眸子,動作僵滯著蹲下身體撿起那張錢。
那錢的背面被沾上一塊口香糖。
男人笑了,拍拍他的腦袋,“真是好兒子。”
他攥緊那張錢,口香糖柔軟的形狀在他手中反覆,這是無法言說的羞恥感。
轉身出去,纖瘦的身子跑的飛快。
經常有男人用調笑的語氣叫他兒子,他年紀小,但也知道是在羞辱他。
他不喜歡別人這麼叫他,可這地方容不得他喜歡不喜歡,給他什麼他都得接著,無論別人打他還是罵他,亦或者往他身上吐痰,他都要忍,為了沉月也為了活著。
墨城天乾物燥極少下雨,可他剛剛跑出門天上便落下了雨點。
然後那奔跑的身影就突然停下,站在喧鬧街道的寂靜角落抬起頭讓雨水拍在稚嫩的臉上。
溫熱的淚水和微涼的雨水混合在一起,那股冰冷同時緩解了眼裡的猩紅。
有時候他不明白活著的意思,但所有人都說母親留下他的命便是恩賜,他也當作恩賜,所以即便每天都很艱難,也在努力活著。
停留片刻后,他抹了把臉,繼續往前跑。
街尾的小商店亮著黃色的燈,是整條街最明亮的地方,也是他最那是他最終的目的地。
商店是正經營生,雖然也是勉強填飽肚子,但他們卻比那些妓女活得體面,平日里腰背也挺的更直。
沉鐸是這條風情街上一個獨特的存在,商店老闆最愛欺負他,可今天進來之後老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櫃檯的另一端。
“那種煙,一包。”
錢是正好的,他把錢直接放到櫃檯上。
老闆看他一眼,從貨架子上拿下包煙后往裡面指了指,臉上眉飛色舞,貼近了他小聲道:“看到了沒有,Y國軍隊長官的女兒想吃這邊的酥糕,帶著滿世界找呢,瞧瞧人家的胎是怎麼投的。只可惜這地方都快打爛了,會做的人估計早就打死了,沒地找去。”
男孩聽到他說,從櫃檯那邊看到一抹水粉色。
那顏色嬌嫩又鮮艷欲滴,根本不是平時能看到的。他這種無心世事的人也不禁多看了幾秒,而後一個發尾有點捲曲的小娃娃頭晃過去,穿著白上衣粉紗裙,小孩子跑得快他沒看清臉,只是從那麼一晃而過的影子里看到小姑娘的皮膚極白。
剛才那老闆的話像是在惋惜,看到男孩再看,同時還不忘踩一句,“盯著做什麼?羨慕也沒用。”
人的惡意是與生俱來的,比善意來的要早的多。
特別是在這種地方,人心都已經腐爛生蛆,全憑惡趣味消遣。
他淡淡瞥了老闆一眼之後拿起煙出門,商店裡的一切他都沒再看。
羨慕的確沒用,他也不羨慕。
快步跑回店裡,那男人還摟著沉月在門口站著和她親吻。
沉月嘴角是腫的,每接觸一下都生疼,她強忍著疼痛迎合著男人,面部都有些僵硬。
餘光瞥到跑進來的沉鐸,終於鬆了口氣。
“煙”
終於有脫離男人掌控的正當理由,她推推他,卻被男人一把拍在屁股上。
“啪!!”
聲音震得男孩一驚,他有點怕,可還是把煙遞過去。
紓解慾望被打斷,男人不快,一把搶過香煙劃過一根火柴。
火柴光亮一閃而過,尚且滾燙的尖頭就被有意無意地直接蹭在男孩皮肉上,嬌嫩的皮膚瞬間燙出一個破洞。
沉鐸臉上輕輕抽搐一下,未幾恢復波平如鏡的表情,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側開身子讓出路。
等那男人走了,沉月過去拉起他的手臂。
“疼嗎?”
她也知道這是廢話,但是又不得不問。
男孩搖搖頭,“沒事。”而後小手舉起來,又在離她臉上一寸的地方停住。
他沒問她疼不疼,只是剛剛眼裡蓄上的眼淚瞬間決堤。
沉月抱住他那一刻突然覺得當初幸好留下了他,最起碼這世上多了個為她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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