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生聞言,默然無語,沉默許久,方才沉聲道:“我等也不過是暫且借枝歇息罷了,不過,既已結盟,便當儘力,至於日後的事么……” 日後如何,他沒有明說,不過其中的意思,聰明人都能理解。
石不語也不多言,拱手淡淡道:“既如此,今日便就此別過吧!小生再送諸位一句話,所謂條條大路通……京城,又何必去走那最艱難的死路?” 自在生等聞言,也不再客套,還禮之後,紛紛離去。
只有那執武尊臨行之前,又深深望了石不語一眼,忽的瓮聲瓮氣道:“小子,你很好!” 石不語愕然無語,這話,到底是誇獎,還是威脅…… “想不到,區區一個濱海,竟有如此多的宗士、妖靈助陣……” 在返回的路途之中,一直沒有開口的天羅先生,終於收起了狂妄之心,黯然嘆道。
游雲客深深望了他一眼,苦笑道:“如此看來,我等帶來的數十門人,卻是遠遠吃不下他們了!” “那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自在生在旁插口道,“決定成敗的,終究還是兵戈,而不是我等。
再者,有天羅宗友的劍靈殺陣在,便是那些宗士,也未必能在倉促之間應付得來!” 聞得此言,天羅死灰一般的面色,不由得好看了許多,振奮道:“不錯!只要我等牢牢控住陣眼,其餘的交與那百名劍奴便可。
我便不信,濱海的軍隊,都是鐵打的不成……” “莫要高興得太早!” 游雲客的本性便是個悲觀之人,此時難免便潑了盆冷水道:“濱海軍若是閉關不出,劍陣又有何用?” 執武尊一怔,愕然道:“宇文來呼,不是說自己有法子么?” “法子?” 游雲客嘆息一聲,望著猶然廝殺的戰場,搖頭道:“希望如此吧……” 半個時辰后,一片混戰的兩軍,亦在彼此幾乎同時的鳴金聲中,徐徐收兵歸隊。
對於楚軍而言,這一場試探性的交鋒,除了在原野上留下千餘具屍體之外,便沒有任何的收穫了。
在策馬歸營的路途上,宇文來呼第一次察覺到了心頭的那絲陰影。
這種陰影,一方面源於對濱海軍戰力的新認識;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向來鏜下無有十合之將的自己,居然與一個五歲小兒戰了半個時辰…… 面色如常的大楚第一猛將,側頭望向徐徐落下的斜陽,忽然覺得,那是否也正是,一個王朝隕落的象徵…… 然而,在另一面,夜幕中的北固關,逐漸陷入了歡慶的氣氛之中。
雖然,這只是一場平局,甚至還微微吃了些虧,但是,考慮到對戰的一方是赫赫有名的黑旗軍,考慮到統領這群虎狼之師的乃大楚第一猛將宇文來呼,一向被視為雜兵與烏合之眾的濱海軍,又有什麼理由不感到滿意? 也正因如此,心滿意足的程行烈,以敗家子般的慷慨,下令全軍飲宴,登時引來關隘上下的齊齊喝彩之聲。
而宴會之中,不消說,那位獨自與宇文來呼鬥了半個時辰的小元慶,自然便成了焦點中的焦點,幾乎每位豪傑都要近前來捏捏他的小臉,附帶誇讚上幾句,若是不諸女看不下去,急忙將元慶牽了過去,只怕這位對著宇文來呼也毫髮無傷的小娃娃,便要變成大腫臉了…… 酒過三巡,單知雄丟下手中的酒罈,抹著嘴道:“日他娘的!黑旗軍也不過如此,明日若是再戰,我們便將火犀軍盡數放出,沖他娘的稀巴爛!” 行烈聞言一怔,登時用手中的烤羊腿敲著額頭道:“老單,你怎不早說?咱家今日居然忘了帶火犀軍上陣!” 徐世績在旁搖頭道:“大哥,莫要輕敵,宇文來呼又豈會只有如此手段?火犀軍是我刻意按下的,好鋼卻要用在刀刃上!” “不錯!” 石不語皺皺眉頭,附和道,“我總覺得,宇文來呼在設計著什麼,按理來說,也的確應該如此,他不是那種只會硬碰硬的莽漢……” 秦暮、王伯當等幾個精細些的,聞言都露出思索的表情來。
行烈卻是毫不在乎,啃著羊腿,含糊不清道:“怕他個鳥!我們死守著關隘,不爽了便出去與他打幾戰,看誰耗得過誰?” 石不語皺皺眉頭,還是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妥,卻是始終隔了那麼一層,只得嘆了口氣,暫且將這心思放下。
翌日起,平息還未多久的戰火,再度於北固關下燃起,楚軍借著器械的精銳完備,每每攻城廝殺,兵勢浩大,士氣亦頗為高漲,數次都被他們攻到了關樓之上。
好在濱海這面亦是有了充足的準備,每逢楚軍登關之際,便由群豪領著生力軍往來支援衝殺,寸土不讓的將失去的關隘一點點的搶奪回來。
再加上徐世績指揮得當,每見情勢不妙,便打開關門,以火犀軍排陣奔騰而出,沖潰楚軍陣勢。
陣勢既亂,楚軍攻城便后力難繼,因此每每無功而返。
如此反覆了數日,黑旗軍在損失近三萬兵卒之後,氣勢終於為之一奪,暫且退兵五里紮營休養生息。
濱海這面卻也疲憊不堪,一面重新整編軍隊、準備物質,一面統計傷亡人數。
群豪連日里勞累不堪,將這任務交給徐世績后,便紛紛倒在大堂里和衣而睡,一時呼嚕聲四起,倒彷彿難民營一般。
不只過了多久,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將眾人先後驚醒。
徐世績滿眼血絲,神色憔悴的行了進來,沉聲道:“兄弟們,我陣傷亡總數,已計算出來了。
” 行烈急忙跳起身來,咽了咽喉嚨,結巴道:“多……多少?” 徐世績一臉不忍,黯然道:“傷兵一萬多人,亡者將近二萬。
” 眾人聞言,皆是默然,徐徐低下了頭去。
在堅城自守,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之下,仍然付出了二萬多條性命……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不能算是一場勝利。
“黑旗軍,果然了得!” 沉默之中,秦暮由衷讚歎,然而,很快的,這位一軍統帥便輕輕擊掌,朗聲道,“不過,如此大軍,亦不能令我後退讓一步,兄弟們亦足可自豪了!” 群豪對視一眼,漸漸挺起胸膛來,面露堅毅之色。
石不語見得如此,心知士氣復振,當下附言道:“秦老大說得極是,依我看來,宇文來呼那面傷亡的,怕是也有……” 便在此時,忽聽得堂外喧囂忽起,一名親兵匆匆奔入,顫聲呼道:“千歲!大事不妙!” 行烈聞言一驚,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喝道:“說!” 那親兵顧不得雙腳離地,嘶啞應道:“糧、糧草,被、被劫了……” 草原卷 第250章 陰險啊陰險 “什麼!” 程行烈大聲咆哮著,氣息如同鼓風機一般,將那親兵的頭髮吹得飛揚不止。
石不語見狀,急忙將那無辜的親兵搶將下來,遞了杯水給他,輕聲道:“你慢慢講來,不急!” “是!是!” 那親兵定了定神,捧著杯盞道,“方才魯明星、魯明月將軍譴人來報,言道黿鰲受了重創,正在翻浪郡的港口歇息……” 話音未落,方才還冷靜異常的男子已如風一般卷出大堂,下一刻,只聽得玄墨一聲長鳴,已然疾馳而去,只有小元慶的聲音依稀傳來:“爹爹,你要去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