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還尚未結束,春意料峭,寒意猶在。
將軍府上的景色也就不甚明艷,只有一些草叢中的小黃花探出了頭來。
“姑娘這幾日休息的可還好?”秦昊明看著對面被茶霧氤氳掩住的絕世容顏,微微失神。
他不曾想過這樣一個出身的人,竟然會有如此涵養,更何況那一番言論,即便是他,也不禁想要拍手叫好。
“尚可。”雲泱放下青花白瓷茶盞,那纖纖玉手相比起白瓷來,也是絲毫不遜色的程度。
“我有一事不明,想要來請教一下姑娘。”秦昊明皺了皺劍眉。
“為何那日姑娘會篤定接下來我會馬上趕赴邊關?”
眾人皆知昊宇將軍剛剛才打完勝仗班師回朝,全京城的百姓無不簞食壺漿,夾道歡行,可面前這人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雲泱一時無言,這並不難,凡間的命運,只需稍作掐算便可,即便這裡是遊戲,也不曾例外,或者說,正因為這裡是遊戲,於她而言,不用承擔因果帶來的後果,反倒更肆無忌憚一些。
“算的。”
秦昊明只覺荒誕,雖說景國崇尚鬼神,但他可不是一個鬼神論者,統治階級的那些把戲糊弄一下平民百姓還尚可,但可糊弄不了他。
正欲開口,心腹匆匆闖進亭中,附在耳邊報告。
雲泱沒有刻意去聽,心中早已明白到底是何事,熱茶倒入瓷盞中,霧氣蒸騰,美人如煙,低斂雙眸。
當晚,昊宇將軍被皇上匆匆召見入宮,隔日,才回朝不過半月的昊宇將軍便再次整裝出征。
後世史書載,景和二十一年春,景國與狄蠻交戰,這一仗,長達五年。
邊關苦寒,黃沙漫天,每逢戰後,狼煙升起,與落日光輝和血色交映,都不禁讓人心生悲涼,戰士的一生,無非是馬革裹屍亦或衣錦還鄉。
但到底打了多久呢?離家的人又有多久沒回家了呢?
這場戰役彷彿沒有盡頭。
秦昊明咽下喉間的腥甜,雙手已經因為揮劍無數次而感到麻木。
又是一次戰役結束,他照例在回去時第一眼看見了站在軍營門口的白衣翩飛的人兒。
她從來都是這般模樣,五年,他還是看不懂她,就像她的用兵一樣,詭譎奇謀,讓對方始終摸不透他們的戰術。
可是為什麼還沒有結束呢?
“恭喜。”對面的人依舊是這兩個字,五年來,沒有一絲改變,無論是勝也好,敗也好。
他問過她,為什麼打了敗仗也依舊是這兩個字。
“我恭喜的是你回來了,與勝敗無關。”那人這樣說。
戰場如同生死場,稍有不慎,便將命交了出去,她這麼說,倒也沒錯。
“今晚大家好好慶祝一下,將士們也已經好久沒有放鬆一下了。”秦昊明將頭上染血的頭盔取下交給副手,豎起的髮絲傾泄而下,橙紅色夕陽下,青年即便身染鮮血,也是意氣風發的。
“將軍,恐怕今晚還不能放鬆。”雲泱藏於衣袖下的手摩挲上袖口。
“雪?”他似是疑惑。
“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場戰爭了。”風沙瀰漫開來,將這一句話散入黃沙。
景和二十六年,昊宇將軍率領景昊軍結束了這長達五年的戰役,並創造了後世史上著名的風陵關之戰,這一戰的出名不僅是因其用兵奇巧,巧妙結合了天時地利人和,更是因為在此站中景昊軍一舉重創狄蠻,奠定了兩國此後長達數十年之久的和平。
回來依舊是早春時節,和走時的節氣一樣,荒涼的很。
雲泱沒有同大軍一起進京城,即便軍中的人都知道她用謀精湛,能贏這一仗全靠她出謀劃策,但在明面上,她也不過是一個從青樓被昊宇將軍贖出的一介民女罷了。
但,這也就夠了,她無意再多耗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