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亂了,沒有人敢阻止祁帝,那血液在地上鋪滿,一直從黛玉宮蜿蜒而去,逐漸連成了一條鮮紅的細流。
耳畔不斷傳來驚慌的尖叫和求救聲,雲泱半撐著無埃瑾衣站起,被手捂住的腹部不斷有血液滲出,將那一身素白的衣裳染成了殷紅。
“泱泱師父,我扶您回去處理傷口。”這一年,無埃瑾衣已經長高了太多,不再是遇見雲泱時那個豆芽一般大的孩子了。
“不要緊,你,快去疏散那些人。”
她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祁帝此刻披頭散髮的模樣,他換了一把長劍,上面已經是鮮血斑駁,那血珠順著劍身往下滴落,然而執劍之人卻雙目通紅,神志不清了。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已經走出黛玉宮了。
這就是卦象上的,死滅兇惡之兆嗎?
即便是算出又如何,沒有應對之策,甚至連自身都救不了。
她咽下喉間的腥甜,往前邁出一步,哪怕是這一步也是踉蹌的,因為沒有靈力的緣故,她的算卜幾乎都是消耗的自身,所以身體也自然越發不如以前。
若是沒有這一劍,她平日也都是控制在自己能夠預料的範圍之內,自然也不會有事。
可偏偏是這一劍。
祁帝的舉動,確實是她所沒有料到之事。
“你,快點帶雲泱去太醫署,讓那些太醫趕緊過來黛玉宮,殊月你去找國師,我跟上父皇。”作為大皇子,殊雲此時自然擔起控制局面的重任。
父皇並不是第一次這般發瘋了,但確實他見過的最瘋的一次。
是因為雲泱的樣貌嗎?還有那個綰綰又是何人。
來不及深究,他簡單安排好之後便離開了黛玉宮。
雲泱被無埃瑾衣抱起飛奔去往太醫署。
沉重的身體拉扯她不斷墜入黑暗,然而雲泱卻不願意就此沉睡。
死滅兇惡之兆,若不是血流成河,根本就不會消失,祁帝要殺的,又豈止是這皇宮之中的人這麼簡單。
他是要,屠城啊。
然而已經到了極限的身體,根本就不能再支撐下去了。
“泱泱師父!師父你堅持一下,就要到了!師父!”耳邊無埃瑾衣的聲音逐漸遠去,卻漸漸和記憶之中的畫面重合。
那日,她是否也這樣呼喊過師父,那一聲聲,是她的聲音嗎?
被塵封的記憶忽然湧出零星的碎片,耳畔的男聲終於與那句師父重合到一起。
“師父!”
站在海棠樹下的男孩忽然抬起了眸,藍紫的睫是那麼不同,他是在,叫她嗎?
她何時還做過他的師父?
無盡的黑暗將她包裹住,再也看不清任何的畫面。
無埃瑾衣見雲泱再也沒有了聲音,腳步越發加快。
再快點!再快點!
那日,整個皇城都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那種血色和黃昏后暮日夕暉交織在一起,成為了皇城中人再也忘不掉的一種顏色。
隱隱有幾聲烏鴉的嘶啞叫聲在耳畔邊響起,雲泱恍惚地睜開了雙眼,作嘔的血腥氣幾乎是鋪面而來,她的頭痛得幾乎要炸裂開來,眼前只能隱約看見不遠處模糊的昏黃和燒過的灰燼飄起。
她撐著身體坐起,舉目荒涼。
黃土坡上,望去儘是死狀各樣的屍體,那些燒過的灰燼在放射著餘暉的黃澄太陽中紛飛而過,一隻烏鴉飛過,啄食起地上還沒有被燒過的屍體。
雲泱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噁心,忍不住撐著地面開始嘔吐起來。
瘦弱的手臂和黑黢黢的手掌映入眼帘,她隨意擦乾淨嘴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瘦小的軀體朝護城河邊走去。
同為城外的區域,這裡離護城河並不遙遠。
直到那張陌生的面容在河中倒映出來,雲泱才終於確定。
原來是,換了一個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