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後,雨下得大極了,紅枝從御膳房裡拿了些吃食匆匆往黛玉宮趕回。
她們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年多了,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總歸沒有什麼人來招惹她們,也不需要去侍寢,倒也過得安寧。
若是可以,紅枝倒是希望祁國皇室的那些人永遠都不要想起自家公主。
終於,到了住處,紅枝將食物從懷中拿出摸了摸,還是熱的。
進入裡間時,正好遇到瑾衣從裡面出來。
“瑾衣?公主她……”
“噓,泱泱師父她睡著了,你小點聲。”無埃瑾衣豎起中指,示意紅枝低聲。
“哦哦,好。”
“我們出去說。”
兩人從室內出去,連成線一般的雨珠從屋檐上滑落,這讓紅枝想到了去年她和公主還在燕雲國的時候。
“泱泱師父她最近因為頻繁窺測天機有些體力不支,現在讓她休息一下。”面前的人明明不過十一二歲,但說話之間已經有了幾分小大人的氣勢。
紅枝有些擔心地朝裡面望了一眼,有些憂心自家公主的身體。
“紅枝姐,你知道泱泱師父是為誰算卜嗎?”
算卜這件事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一次兩次還好,可是像雲泱這樣幾乎是每天都要算卜一次,哪怕是擁有得天獨厚的天賦也遭受不住。
紅枝搖了搖頭,她只知道每天晚上都會有暗衛來拿今日算卜的結果,卻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
兩人嘆了口氣。
在這偌大的祁國皇宮之中,他們兩人能生存下去,也不過是因為雲泱有價值,若是沒有雲泱,恐怕他們早就死了。
無埃瑾衣想到第一次見雲泱的時候。
那時候,他不過是一條每天都生活在污泥里的狗,每天都由那些太監們肆意玩弄。
失去了孽根的太監心理多少都有些不太正常,因此他也常常被他們折磨得奄奄一息。
而這些,不過都是為了換來一個饅頭而已。
“額啊,不可……以,哈啊啊啊……”看著還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被按在地上,全身破爛的衣衫上沾滿了塵土,但從裡面裸露出來的肌膚卻白皙非常。
雖然上面已經布滿了傷痕,但這也無損於他本身的貌美。
“小崽子,你爺爺我不是說了你今天不準吃飯嗎?誰讓你偷偷吃了?”說話的太監將手中拂塵的另一端用力往小小緊緻的縫隙中更塞進一成,一隻大手卻捏住了無埃瑾衣的臉,屬於成年人的力氣幾乎要將瘦小得只剩下骨頭的臉捏碎。
“瞧瞧這可憐的樣子,居然還能興奮得起來,真是個賤人!”太監看了一眼抽出的拂塵後端上帶著的濕意,啐了一口,他撩開衣袍抬腳,準備往男孩的肚子上踹去。
無埃瑾衣因為被捏住了臉的緣故,他的呼吸有些不暢,缺氧導致的暈眩讓他連眼前的人影都開始模糊起來,只能勉強看出身上的人要來踹他。
要死了么?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心中卻越發地不甘心。
梵國、祁國,說到底,這兩國到底又有什麼不同呢,作為梵國送來的質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運,可是,哪怕是這樣,螻蟻都尚且想要偷生,他又為何不行。
他的手指微微動彈,費力想要從生死一線中掙扎,但在下一秒,他卻突然感覺到身上一輕。
空氣急劇地湧入了肺腔,他躺在地上,甚至都來不及想是什麼人救了他,只顧著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
瀕死的感覺他不止體會過這一次,可是這次,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
眼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面前出現一張放大的容顏。
他聽到耳邊清冷的聲音問他:“還起得來嗎?”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雲泱,她看他的眼神和其他人很不一樣,那是一種,帶著矛盾,又很複雜的眼神。
不過那也僅限於第一次,後來他就再也沒見到過了。
大雨下得時間一般不會太長,很快就轉成了小雨,紅枝和無埃瑾衣隨意解決完了午飯。
“紅枝姐,我先去修習了。”
雲泱對他的教導一向是隨心而為,既不會盡心儘力,卻也不會隨意放縱。
但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很好了。
畢竟這段師徒關係,也是他死乞白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