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前方的黑暗之中出現了恆星的光芒,熟悉的太陽在漆黑的宇宙之中安靜的懸浮。秦枕透過飛船的舷窗看著那個太陽,忽然有了熱淚盈眶的衝動。時隔快五個月,她漂浮輾轉了幾百億光年,終於又回到了家。
“秦小姐,利維坦先生吩咐我們給您準備的飛船隨時可以出發。”雙鬢斑白的巴克彎著腰在秦枕身後說道。
聽到了利維坦的名字,秦枕下意識看了看手指上的指環,她抿了抿唇,點頭道:“送我過去吧。”她曾經和利維坦說過,要自己回去,所以這個飛船不會直降地球,她需要自己開飛船回去。當然,利維坦給她準備的飛船都是很方便操作的類型,他還特意帶她上去試了好幾次。
獨自坐在駕駛艙里,秦枕拉下了啟動桿,面前的船艙門安靜地打開。她呼出了一口氣,飛船在她的操縱下很快離開了大型飛船。漆黑的飛船上那個碩大的金色標識在視野範圍之中漸漸消失,秦枕難以遏制地向後看了一眼,漆黑的飛船似乎逐漸與黑暗的宇宙融為了一體,被她拋在了身後。
往前看去,是太陽系最遙遠寒冷的海王星,顏色稍淺的天王星,帶著巨大星環的土星,有著紅斑的木星,一整圈的小行星帶,橘紅色的火星。然後,是獨一無二的地球。
那顆藍綠色為主體的行星在自己的軌道上默默旋轉,幾十億年未曾改變過。如果以宇宙的尺度來說,這只是一個隱藏在附屬恆星太陽的光芒下的暗淡藍點。它是那麼的渺小,在宇宙之中可能有千千萬萬個它。但是,在秦枕眼中,它卻永遠偉大得無人能比。
這是孕育了塑造她整個生命的文明的起源地,這是她思想的根源,這是她情感的源泉。
有一種獨特的情感,不用過多的表達或刻意銘記,它就像是根植於靈魂之中,跟隨著她,陪伴著她,直到她的生命終結。這種情感,叫做——故鄉。
飛船降落在了高高的山崗之上。秦枕鑽出了飛船,她站在落滿了落葉的泥土之上。這裡已經是地球的冬天,針葉林和闊葉林混交的山林里只剩下松柏常青,經年的枯枝敗葉堆成了厚厚的一層。秦枕活動活動了身體,適應了新的機械外骨骼,她開啟了機械外骨骼上的光腦。漆隕曾經問她,喜不喜歡機甲,她對於機甲其實並不熟悉,她更加熟悉的是這一身機械外骨骼。她靠著機械外骨骼上山下海,探索了一個個遺迹,穿上機械外骨骼時,她的腦海之中總是浮現出流浪地球里的畫面,過去和現在似乎在這樣熟悉的物品上融為了一體。
秦枕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山林中的空氣,她其實和大部分人一樣,總是懶惰加拖延症,對於運動提不起興趣。不過,她卻有一對特別喜歡徒步的父母,他們總是拉著她去親近大自然,讓她勉強能脫離都市廢物一會兒。一開始她探險時候,除了阿爾法的幫助,更多的是父母的教導,勇氣、堅韌和……樂觀。
所以,她堅持到了現在。
秦枕在熟悉的山林之中奔跑,她的父母對她其實並不能算是溺愛。他們雖然疼愛她,但是在教導她這件事上從來不手軟。她小時候被父母逼著自己洗衣物,自己收拾房間,大了一點就教她如何買菜做飯,如何修理家電,如何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母親說,父母不會陪孩子一輩子,她要學會長大,學會獨自一人面對生活的苦難,然後,開心地度過屬於自己的人生。父母讓她在他們的臂膀之中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呵護著她,教導著她,等她長大,他們放開了手,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她遠去。
她工作之後,父母就把家裡的財產全部梳理告訴她,告訴她如果遇到意外應該怎麼樣面對。她還和母親一起討論,如果他們離世了,那就最好是環保葬,種一棵樹,最好還是一棵開花的樹,這樣每年春天都還能賞花。父親說,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人並沒有靈魂。但是,如果想要心裡好受一些,那麼可以簡單地相信獅子王的木法沙說的那樣,人死後的靈魂會變成星星,一直注視著地上的親人。
星辰千萬年不變,就如同思念和情感,只要留存在心靈深處,便不會消失。
他們教導她的最後一課,就是如何面對離別和死亡。
高原山區的冬日漫長卻並不算寒冷,只要有太陽的光芒隨時就能將人烤得暖洋洋的。但是,在沒有陽光的地方,卻有一種凍人的寒意。秦枕推開了木門,機械外骨骼已經被她丟在了外面,她伸手摸了摸小木屋裡的桌子,上面沒有任何的灰塵。她翹了翹嘴角,招呼著利維坦送的機器人將一些東西放到了屋子裡。
這個木屋是秦枕和阿爾法的合作產物。江南地區雖然土地平整,但是,她的家鄉並不在江南,而是在這山高水清的高原。從小到大,她看到的就是層巒迭嶂的山嶺,雖然曾經羨慕大都市的生活,不過,她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五百年後的現在,她靠著自己的記憶,勉強尋找到了自己的家的位置,在上面搭起了一座小木屋。
這不是她設定的安全屋,這裡只是能夠讓她安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