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女兒腳步蹣跚,鐐鏈叮噹的追趕在公主身後。
她們在易公主抱住我的肩膀,硬要做一個貼面禮的時候才終於能夠跪拜下去 ,因為易到那時候才停住步子。
易告訴過我這套把戲是從維京女人那裡聽說來的,她只是覺得很好玩。
易在我臉邊假裝嘖了一下,不過更加響亮厚重的,肯定還是母女兩個奴隸的 額頭,噗噗撞在我們腳下草從里的聲音。
在易的禮儀體制里拉車的奴隸大概賤如牲畜。
她們連磕過三次才停止,可是沒有準許她們根本不敢抬頭,她們僅僅只能俯 伏在主人的腳下安靜等待。
有一個士兵蹲到她們身後做事,可以看出來是為兩個女人拆解開了連鎖,現 在她們應該可以各自分開獨立的行動了。
易朝小藤噘了噘嘴唇。
小藤說起來吧,擺架子去吧。
這一大一小兩個蓬頭垢面,黝黑憔悴的大周女人全身赤裸地從我們面前直立 起來的時候,還是讓我有些畏縮的後退了半步。
凝視一個鎮守使之妾,還有他的小女兒的赤裸乳房這種事多少有些不循常理 。
母親兩隻寬鬆垂盪的乳房中間豎立下去紋有「娜蘭鎮守使妾,瞳」,一道巴 族使用的注音字母與另一道中文並列,兩行文字含義相同。
她的額頭上打有一副刀劍和一座王冠兩個烙印,年輕女兒的額上被烙出王冠 ,她胸前所刺的文字是娜蘭鎮守使之女,菡。
而她的乳房竟然還能保持住了一些聳翹和飽滿的青春姿態。
也許我該想到,易公主沒有給她們刺上周朝的前綴,還算是為中國的天子略 微保留一點顏面。
按照兩個女人全身新鮮的創傷和淤血以下,層層覆蓋交織的陳舊瘢疤來看, 她們的奴畜生活可是沒有人給面子。
從臉頰到胸乳,肚腹腿腳,遍布有贅生畸零或者萎收拮据的各種凸皮窪肉, 不管她們以後是不是能夠活著離開巴國,她們的容貌和身體都已經損毀殆盡了。
士兵們拉扯住女奴的臂肘,正在給她們解除手銬。
小藤問,你們誰先上啊?奴隸母親再跪再拜。
她說,老奴請公主恩准,役使奴女菡充任頭一陣。
連日多雨。
湖濱的土地總是潮濕鬆軟,青草叢中也含蓄著水珠。
兩個女奴隸轉身走向人圈圍住的場子中間。
她們光赤的腳掌下粘附著斑駁滑膩的黑土。
到那時候我才看到母親的腳鐐中間還綴有一具黑鐵的圓球。
瞳一直是一個精健的婦人,她的臀和腿現在王瘦但是仍然沉穩,只不過即便 如此,她仍然表現出有些一步一頓的遲疑,像是要蓄一口氣再去拖動腳下的負擔 。
這件額外的用具是我們從未在其他車奴身上見到,可以想象當母親的兩腋被 皮帶捆紮上挽具,她在整一天中奮力駕轅前進的時候,腳鐐和鐵球可能給她帶來 的額外痛苦。
而另一個使人驚奇的例外是她的女兒。
阿菡剛才走出來的時候被銬住兩隻手,到現在我才看清楚了她的雙腳卻並沒 有系鏈。
手銬已經去除,年輕女孩現在只是在脖頸環有鐵圈,她現在像是唯一的一個 沒有刑具約束手足的拖車奴隸。
依照我們的開始所見,日常勞役中的女兒和媽媽大概總是被鐵鏈拴到一起的 。
母親腳腕下的鐵球就是女兒的份額,母親獨自承擔住了她們母女奴隸兩個人 的刑器重量。
如果只是要就事論事,那幺一個總是牽連在沉重笨拙的媽媽腳腕上的女兒, 即使沒有約束也無法逃走。
我只是不知道這是因為當年做母親的苦苦哀求,還是我們易公主一時異想天 開搞出來的惡作劇了。
在紮營過夜的湖邊即將開始的這場演兵遊戲,倒並不能算是一種完全的惡作 劇。
易公主對我壞笑著說,那個奴隸女人可是我們的禁軍總教頭呢。
她真的會打仗。
還有她女兒……那個姑娘是我的語文老師。
我喜歡在晚上聽她講林沖……啊不,那該是叫個……大宋宣和遺事吧?易又 要鬧事。
哎哎,她說,那妹子在你們國里是不是能算個大美女啊?菡……該是還算好 吧。
當年在鎮守府邸里看著算順眼的。
要是再看一眼現在……現在那個身體黛黑,披髮赤足的奴隸女孩,已經全身 精赤條條地分腿佇立,在幾土條漢子繞圈環視中擺出了身架。
我不知道……要是按照一個山野獵人的眼光,哪一個可以算是更加漂亮?在 經歷過這樣一種重大變局之後,現在的阿菡或者只是在她重瞼窄眶的細眼睛里, 還維持住了一點點殘餘的清秀神氣。
巴族的戰士出身貴族,他們自己之間的相處方式遠沒有中原禮法那樣森嚴, 在場的公主也不會讓男人們感覺拘謹。
甚至已經有人點起來篝火,燒烤打到的兔子和野鴨。
易的近衛戰士鬆散地站立坐卧著,在湖濱草地上圍出一個臨時校場,不過在 他們留出缺口的那個方向上,有些人和馬已經開始排列起更整齊的隊形。
有一支連帶數尺長度鏈條的木樁被臨時打進了鬆軟的濕土。
這道鏈條牽扯出來鎖住奴隸女兒的腳踝。
無論如何,一個展覽在公開場合的奴隸還是需要枷鎖的形制才算名實相符。
奴隸母親正在場中幫助女兒圍上牛皮護甲。
那副皮甲不能算太小,不過它肯定不是個管住全身的護具。
它的上緣頂住乳房底邊,下面只是剛剛貼齊了女孩的大腿根。
呈帶弧形包住肚子以後,它就是一面露出了人胸脯的皮質肚兜。
整個後背當然是全敞開的,媽媽在身後給她系住皮繩。
做媽媽的退一步看看,再退。
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的女兒雙手握緊一支長矛的光桿,前邊已經摘掉了鐵打尖頭的。
她的弓箭步子前腿曲,後腿直,重心落定在兩腿之中,上身挺立面朝正前。
矛頭也是直指正前。
這個聲勢已經算有幾分功力,難怪她的教頭也就不再多加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