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好一會兒呆的許青箏終於回過神來,高侑已經走了,耳邊還回蕩著“上課不要遲到了”的叮囑。
斜對門的鬧劇已經散場,班長好像追著那個女人出去了,剩下的那個人倚在門上淡淡的看著她,嘴角隱隱掛著笑意。
她慌張地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語般“我得去教室了,不然趕不及了”,然後便進了寢室,簡單洗漱便要衝出門。
那人已經不在了。
許青箏這一上午都在走神,老師的聲音變成沒有具體含義的空響,PPT變成圖片和字元的堆積。
就如她此刻的萬千思緒一般,質問、責怪、問候......如果我要去見你,哪一種方式是我的第一次序的呢?
她和晏逐悠的回憶總是與吃的相關,她總是吃不飽的樣子,總想讓人多分點吃的給她。身上還總是帶傷,不是明顯的傷口,總是淤血狀沉澱在皮膚下,她還送過她一瓶紅花油。
但做著這些事的時候,兩人也沒有太多話要講,小孩子本該有很多有趣的話題,但她們卻是說話是一種奢侈似的,光是開口就要耗費巨大的能量。
最初許青箏覺得尷尬,後來便習慣了這種無聲相處,她甚至覺得這種相處舒服極了,她可以當做沒有人,無須關注他人活動,她可以想著自己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回想起這些時光,仍然覺得那空間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小柚子則淪為背景的一部分。
她低下頭看著課本,回想起之前的學期“初次”遇見晏逐悠的時候。
小孩她......變化挺大的,沒有亂七八糟的狗啃劉海,光潔的額頭露出,精神奕奕,頭髮也不再是假小子般的短髮,大約到肩膀上面一點的中長發,偶爾披著,或是隨意在後面扎個小揪揪。
衣著乾淨整潔,看不到傷痕,她想起看不見她時摸到的淺淺凹凸,或許有也變成了淡色的疤了吧。
尤其是說話的樣子,比原本生動很多,面部表情也很活潑,甚至還覺得有點賤兮兮的......
雖然她能感覺得到那是她的一層偽裝。
卸下偽裝的晏逐悠回到自己的寢室,面無表情地收拾整理著寢室的東西,姐姐應該很快會來自己這裡做客吧,雖然她的反應讓自己有點受傷,那樣猶豫徘徊又喜歡逃避的性子,磨磨蹭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找自己,總是自己去找她.......
晏逐悠有點委屈地撇了撇嘴,要不去邀請一下她?
唔,這些可以做個照片牆什麼的呢......去買點好一點的音響吧,音頻放出來效果會好一點,很適合當背影音樂呢......再搞一點隔音材料吧,姐姐容易害羞呢......
隨後她又去了對面的房間,這裡確實是晏逐伊的寢室,是她的未婚夫為她在學校辦置的,甜言蜜語哄著這個女人說不想她公司學校兩邊跑,學校這邊趕不及也可以作一個歇腳點。
以她跟晏逐伊半生不熟甚至有時候還會硌牙的關係,晏逐伊怎麼可能讓她用這個房間。
她和余果都心知肚明晏逐伊是她的好男友派過來監視余果的,余果上大一的時候,晏逐伊正讀研一,安排同住一層的房間對余家是多麼容易的事。
可晏逐伊這個陷入戀愛無法自拔的女人,怎麼可能願意總是待在學校呢?晏逐伊與自己未來小姑子並不親密,在這隨時可以碰面的同一棟樓里,見到就是尷尬現場。更何況現在她讀研叄了,即將畢業,學校沒有什麼課,寫論文也不必來學校,更是只願意黏著親親男友了。
晏逐悠輕而易舉開了門,就像她打開許青箏的門一樣,踱步到一面鏡子前,鏡子可以調節透光度,光亮的房間,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她總是在昏暗的房裡靜靜坐著,開著小夜燈,透過雙層的全身鏡望著許青箏,沒錯,那是特地為姐姐準備的寢室。
不是所有的寢室都有一副嵌在牆上的全身鏡的。
許青箏在進入這所大學之前,晏逐悠才被余果從少管所拎出來好一段時間。
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晏逐伊的妹妹,余果看人很有眼光,還看中了她的黑客才能。
余家有人脈安排房間位置,晏逐悠有技術手段侵入系統改變房間順序。
當時余果要求晏逐悠修改一下她與晏逐伊房間位置時,她一眼就在系統里看到了許青箏的名字。
“我要把這個人安排到你房間隔壁。”
余果答應了,不僅如此,被余果軟磨硬泡千般請求的她,也答應去參加高考。
為了不讓那個余家公子察覺,她沒有動晏逐伊的房間,而是把許青箏的房間安排在余果和晏逐伊房間中間。
那麼自然可以對房間進行一些秘密改動了,在姐姐進入這所大學前。
余果的浴室毗鄰許青箏的浴室,恰巧盥洗池上方的鏡子在兩側是面對面的,這就更好改造了。
她在斷斷續續備考的兩年裡,不是待在晏逐伊的寢室就是余果的寢室,痴痴地看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她也和許青箏一樣忐忑,不知以什麼形式、什麼面目重新遇見。
哪怕她真實的自我已是扭曲不堪的模樣。
自己本就是畸形啊,從內到外,爛透了。
現在透過鏡子看到的場景只有靜止的室內擺設,晏逐悠幾乎可以想象出許青箏在寢室里會做些什麼,有哪些習慣的小動作,會用什麼樣的姿勢發著呆。
僅僅是一牆之隔,卻能在另一邊堆積了各式各樣的想念。
她無數次想衝過去,將只有許青箏存在的畫面打碎,強勢的入侵,在她的世界里霸道的佔領一席之地。
可是——
“不行,我要你考上大學。到時你想怎麼搞那個女人,要我提供什麼幫助都可以。”
“不考,也可以幫你看晏逐伊。”
“我要你正式出現在晏逐伊面前,這也是警告她。”
“我覺得,晏逐伊應該你沒想象得那麼聰明,你太高估她了。”
“你考不考?”
“不考。”
“不考沒生活費。”
“我可以......”
“不許侵入人家賬號轉移資產。”
晏逐悠還要再說什麼。
“你一定要做下水道的老鼠嗎?不想光明正大出現在那個什麼許青箏面前。”
然後她光明正大出現了,看起來顯得如此正常的社交流程,可姐姐卻不記得她了。
甚至在她假裝不經意提起小學時光,姐姐的臉色那麼僵硬,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厭惡。
自己一定不是被掃進垃圾堆的那一部分,怎麼會呢。
可那個人一再迴避,甚至逐漸疏遠她。
晏逐悠只覺得絕望如海嘯將她淹沒,她好不容易爬出那個噩夢一樣的日子,卻被曾經一同在噩夢中浮沉的另一個人埋在了過去的廢墟。
你怎麼,怎麼可以忘記我?
晏逐悠曾經以很多理由說服自己,什麼時間太久了、自己變化太大了、姐姐太忙要記得東西太多啦,可她還是不能跨過這道坎,你怎麼能逃避我呢?
她也意識到,以一個社交正常流程去和多年前熟識的人相認,兩人不過也會變成普通的點頭之交。
時光洪流攜著人們前行,沒有人會特別去回憶一個難堪的過去。
那樣的話,那就隨自己心意所做吧。
我要你親手,把我從廢墟里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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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出好多豬豬
嘿嘿
我感覺我寫劇情有點些上頭了,我以為快要搞顏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