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997節

李太后氣沖沖的出了慈寧宮,秦林兀自跟在後頭裝傻充愣:“哎、哎,我真的只要東廠督主,司禮監掌印給誰都行哪,娘娘您幹嘛生氣?” 朱堯媖撲哧一笑,這傢伙真是…… “得啦,秦太保你就別裝了!”張小陽輕輕拉了拉秦林,再裝下去您就不嫌過頭了嗎? 養心殿,萬曆親筆擬旨,司禮監是內廷,雖然權力實際上是和內閣相抗衡的內廷首腦衙門,但名義上屬於皇帝家奴,所以他親筆寫道手詔就行了,不必經過票擬、批紅、封駁、制誥、發赴等程序。
張鯨心頭得意洋洋,臉上仍裝出感恩不盡的神色,彎著腰站在旁邊,替萬曆按著紙張。
張誠沮喪萬分,同樣不能表露出來,也替萬曆磨著墨汁,只是眼睛時不時的往外面看:侄兒張小陽去找秦林了,這次,秦林能挽回局面嗎?恐怕不大可能了吧,畢竟君無戲言,這已經在寫手詔了…… 匆匆腳步聲由遠及近,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萬曆愕然地抬起頭,映入眼帘的便是母親李太后憤怒的臉。
“陛下,你、你要把哀家瞞到什麼時候?”李太后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張鯨、張誠道:“兩個小兔崽子,你要讓哪個做司禮監掌印?好、好,連這個都把哀家瞞著,你到底在怕什麼?在你心目中,哀家到底是呂后,還是武則天?” 二張撲通一聲跪在地下,連連磕頭告饒,張鯨尤為忐忑不安,而張誠則稍微好過一點,反正陛下定的司禮監掌印是張鯨,最好被太后給攪黃了才好呢。
萬曆嘴角往上牽,強笑了笑,從書案後面走下來:“母後言重了,兒臣只是不願您費心,所以就自作主張來選司禮監掌印,並沒有瞞著您的意思。
母后仁孝慈愛,母儀天下,又怎麼是前朝那些亂政之婦可以比的呢?兒臣真是惶恐至極了。
” 李太后的氣稍微消了一點兒,但看到跪在地上的張鯨和張誠,仍然覺得橫看豎看都不順眼,讓他們做司禮監掌印太監,自己實在不情願。
“罷了,外朝的事情,母后不管你,任你放手施為,免得你說母后是婦人干政!”李太后搖了搖手,止住正欲開口解釋的兒子,又話鋒一轉:“不過,內廷家奴,我身為太后這次總要做個主,讓、讓……張宏來做!” 想了一會兒,李太后才說出張宏這個名字,她也是臨時想起來的,平時就覺得張宏穩重、清廉,不結黨營私,扳倒馮保的事情,雖然他知情不報,但又和秦林一塊兒保住了馮保的性命,也間接保住了李太后的幾分面子,所以這時候突然就想到了他。
萬曆十分無奈,但也曉得扳倒馮保對母親刺激很大,不宜再爭下去,否則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極為不利,只好低聲下氣的央告:“母后,張宏年紀高邁,我怕他做事力不從心……” “哀家不管,這次你一定要聽哀家的。
”李太后擺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朱堯媖始終不言不語,這次終於細聲細氣地道:“皇兄,母后這幾天氣得吃不下飯,您就依了母后吧。
” 萬曆雖然天性涼薄,對自己家人還算是過得去,見這個從不惹事從不出頭的妹妹也開口央求,母后又不依不饒,只得長嘆一聲:“好好好,就讓張宏做司禮監掌印。
” 哎喲媽呀!張鯨肺都快氣炸了,明明就要到手的司禮監掌印寶座,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張誠沖著他翻個白眼,心頭別提多高興了,這叫做幸災樂禍呀。
李太后得勝而歸,留下哭笑不得的萬曆,朱堯媖攙扶著母親,朝兄長抱歉地笑笑,然後又回過頭尋找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秦林早已溜得沒了影兒,什麼要做東廠督主的話頭,從此再沒聽他提過。
“咦,秦將軍呢,他不是要做東廠督主嗎?”李太后想想就又笑起來,朱堯媖也跟著吃吃地笑,覺得秦林真是荒誕滑稽。
養心殿,萬曆急匆匆地踱著步子,厲聲質問幾名小太監:“誰把消息告訴母后的?嗯?朕不是三令五申過嗎?!” “是、是秦太保!”小太監跪著,聲音帶哭腔:“他、他要做東廠督主,跑來求太後娘娘,結果娘娘就自己提起司禮監掌印的事情……咱們、咱們也不敢攔住他呀!” “沒用的東西!”萬曆一腳把小太監踢了個跟頭,心頭暗叫晦氣,秦林這廝也太心急了吧,朕因為司禮監掌印的位置還沒定下來,為著通盤考慮,才沒急著給他和劉愛卿晉陞實權,哪曉得這廝就急吼吼的去求太后呢? 更何況,求別的什麼不好,偏求個東廠督主! 秦林求東廠督主的事情,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了京師著名的笑料,不過這位秦將軍經常做些出格的事情,譬如偶然治好張居正的病,就把人家女兒拐了去之類的,大伙兒也漸漸不以為怪了。
張鯨哭喪著臉:“陛下,您得替奴才做主啊,秦林這廝一定是故意去提醒太後娘娘的,他沒把陛下您放在眼裡呀!” 張誠立刻反唇相譏:“這是從何說起?秦林如果真有心,就該求掌錦衣衛事、左都督什麼的,隨便問問人就知道東廠督主歷來只給咱們內臣,明顯他是臨時起意,心血來潮跑到慈寧宮去的!” 萬曆微微頷首,覺得張誠說的有道理,秦林剛剛和劉守有一塊,為扳倒馮黨立下汗馬功勞,朕不久就要大大升賞,他幹嘛冒著得罪朕的風險,去告訴太后呢?更何況,張鯨是被攔下來了,可秦林結交的張誠也沒做到司禮監掌印,而是便宜了老張宏啊,秦林和張宏並沒有什麼交情。
秦林這傢伙,本來就經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嘛。
看到心腹愛將沮喪的樣子,萬曆想了想,又柔聲道:“兩位張伴伴,朕知道你們忠心耿耿,不過現在替朕隱忍一時吧,張宏年紀很大了,在司禮監掌印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的。
張鯨,東廠由你管起來,把御馬監交給張誠吧。
” 本來這話,不應該是皇帝親口說出來,略為提點就夠了,可萬曆還得用二張去做事,就說的格外露骨。
果不其然,張鯨和張誠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張宏年級太大了,老胳膊老腿還能挺多久?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就讓他暫時替咱家保管一下嘛! 互相看了看,兩位張公公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鬥志,甚至比開始的時候更加濃烈,張鯨怕張誠後來居上,張誠怕張鯨先入為主,兩人都摩拳擦掌要替陛下衝鋒陷陣再立新功。
萬曆開心地笑了,他突然發覺,讓張宏先做著司禮監掌印,然後二張繼續競爭,也許是個更好的選擇,自己前頭怎麼沒想到呢? 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塵埃落定,就在同一時刻,秦林早就溜出了紫禁城,因為他知道,在眼前的局勢下,李太后出動的結果,只會是自己希望的那個。
回到府邸,徐文長迎了上來,老臉笑得像朵菊花:“秦太保,恭喜恭喜。
” “呃,你這麼快就知道了?”秦林若無其事地問道,從太子少保變太子太保,虛銜而已,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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