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里,張紫萱和金櫻姬都加入了討伐秦林的陣營,秦林被四位美人兒連番折騰,胡天胡地,只能說痛並快樂著。
回到杭州的第三天,朝廷的旨意終於下來了,傳旨的中使是老熟人張小陽,還有僉都御史王篆,秦林和這人不熟,但也知道他是江陵黨中人,張居正的門生。
浙省大小官員出杭城十里迎接聖旨,巡撫衙門前面早已擺好香案、龍亭,代掌巡撫關防的布政使孫朝楠喜氣洋洋,自請待罪的吳善言則臉色難看,兀自強顏歡笑,裝出副去留無意寵辱不驚的姿態,與同僚們不咸不淡的胡扯幾句。
眾官員也敷衍他幾句,今天這聖旨一接,就叫做“從此蕭郎是路人”,吳大巡撫只好回家啃老米飯,大家多半不會有再見之期了。
秦林並不在接旨的隊伍里,而是斜刺里躲得遠遠的,他非但不屬於浙省官員,自己還是奉旨外出的欽差大臣,自不該來接這道發給浙省官員的聖旨,只因畢竟和自己有關,特地來露個面,待會兒再和張小陽敘敘舊。
但是孫朝楠以下大小官員,又有誰敢無視他的存在?輕鬆扳倒一方封疆大吏,彌平杭城兵亂和浙西白蓮魔教起義,豈是易與之輩! 張小陽將聖旨當眾宣讀,浙江巡撫吳善言昏聵糊塗有辱職守,著令革職回鄉,永不敘用;布政使孫朝楠辦事勤勉,升本省巡撫,按察使、首府等官次第升遷;羅木營浙兵乃昔年平倭功臣,今日海防之重任,糧餉發放不得剋扣。
這道聖旨,幾乎百分之百的實現了秦林的想法,浙省文武官員充滿艷羨的把秦林看了看,暗自感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那位隻手遮天的江陵太師相助,秦少保無往不利。
“欽差巡視沿海事務、錦衣衛都指揮使秦林接旨……”張小陽突然拖長了聲音叫道。
這下倒叫秦林吃了一驚,龍游石窟大破白蓮教的奏章還在送往京師的路上,預料中並不會有聖旨給自己呀!也只得焚香頂禮接旨。
“圖門汗、董狐狸部蠢蠢欲動,或將南下寇邊,薊鎮捕獲其密探解往兵部,查秦林虎嘯鷹揚,屢催頑敵,布大明皇威於塞外,著令停止南巡,即刻赴京辦事。
四省開海之請,容后再議!” 秦林山呼接旨,心頭納罕不已,圖門汗、董狐狸已遭重創,好幾年恢復不過來,又有忠於大明的三娘子從旁牽制,怎麼會突然興兵南下?聖旨之中,“或將”二字也用得太過模稜兩可,不像朝廷慣常的口氣。
浙省官員哪裡曉得許多?一個個笑盈盈的沖著秦林拱手,贊他是國之干城,邊廷上建功立業,勝過咱在內地碌碌無為。
唯獨京師來的僉都御史王篆始終面有憂色,等秦林接了聖旨,就朝他連使眼色。
秦林隨口對浙省官員敷衍幾句,就隨著王篆走到一邊,這位京中來客從袖筒里取出一封信:“秦世兄,令內兄張大公子的家信。
” 是給紫萱的吧?秦林隨手接過來,卻見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給自己的,忙將書信拆開,裡面是張敬修有些潦草的筆跡:父病,速歸。
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七七〇章 奔赴京師 秦林接信之後,先是吃驚不小,接著就若無其事的笑起來,壓低聲音問王篆:“家岳可另有口信請王都堂帶來?” 王篆非常古怪地看了看秦林,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呆了一呆才道:“太師病重,請秦少保偕夫人回京探視,下官雖然忝列太師門牆之下,畢竟是外人,太師即使有另有口信給尊夫人,似乎也不便由下官帶來吧。
” 說著他就看了看張小陽,意思是如果張居正另有口信給女兒,托這太監帶來倒要比自己合適些。
秦林見王篆神色不似作偽,眉宇間更隱含焦慮之色,頓時大吃一驚。
因為有了張居正裝病嫁女的先例,秦林剛接到信的時候,還以為老泰山故伎重施呢,畢竟這位太師爺才五十多歲,身體高大健壯、肌膚光澤紅潤,可謂春秋鼎盛。
儘管青黛和紫萱都說過他不該濫服補藥,但秦林心目中,老泰山更像個健康強壯的中年人,而不是白髮蒼蒼的老頭子,不應該驟然患上重病。
王篆卻會錯了意,見秦林沉吟不決,只道他不願意為探視岳父就舍了江南之行的功名成就,連聲催促道:“恩師這場病不同以往,老人家在病中急盼愛女,還望秦少保體察人情,速與張夫人商議,賢伉儷儘早雙雙北還。
” “多謝,多謝!”秦林急著回去與張紫萱商議,三言兩語和王篆道別,跨上照夜玉獅子飛奔而去。
王篆瞧著他背影,將袍袖一甩,自言自語道:“如今世道涼薄,丈人病了想女兒,女婿還推三阻四……恩師糊塗,當初就算被他救治,別的額外報答也就罷了,怎地將小姐嫁與此人?真是明珠暗投!” 王都堂卻不知道,秦林快馬加鞭回到欽差行轅之後,立刻大聲吩咐收拾行裝,當天就要動身北上。
金櫻姬帶了大堆的海外珍奇送過來,青黛、徐辛夷和張紫萱在房間里挑挑揀揀,青黛要了珍珠、珊瑚、花膠等物,都是可以入葯的,徐辛夷撿了一張鯊魚皮說給寶劍做個鞘,張紫萱要了只水晶石的棋盤。
外面一片鬧騰收拾行裝,她們被驚動走出房門,一頭撞上滿頭大汗的秦林,張紫萱秀眉微蹙:“夫君為何急著北上,難道京師有變?” 好個相府千金,竟是一語中的! 秦林使著眼色讓她們回房,關上門,從懷中取出張敬修的書信。
“啊,父親大人……”張紫萱嘴唇哆嗦著,眼圈就不由自主地紅了。
知父莫如女,她很清楚老爹是多麼要強,意志如鋼似鐵,性格堅強得甚至近乎頑固,就算有點小毛小病也一定會硬撐過去,現在竟然病到大哥張敬修要寫信說“父病、速歸”,恐怕病情已相當嚴重了! “怎麼會突然病倒呢?張老先生平時很健旺啊!”徐辛夷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青黛是別人流淚她也傷心,見紫萱姐姐眼圈紅了,小丫頭比誰都著忙:“紫萱姐姐別著急,咱們儘快趕回去,我替你爹爹瞧病,一定能治好的,就算我醫術差了,還有三叔,還有爺爺呢。
” 對,秦林點點頭,不僅張紫萱要回京師,告慰她病中的父親,自己和青黛也會同行,南京的李時珍和李建方父子,同樣要儘快奔赴京師。
張居正的新政改革,在秦林看來儘管思路有所偏差,很多措施卻是切中時弊的,如今改革推行的關鍵時刻,他怎能一病不起呢?更何況即便是以秦林自己而言,自從老泰山裝病嫁女那事之後,他就越來越理解這位外表嚴肅,實則父愛如山的老丈人了。
金櫻姬得知秦林要走,心下不無悵然,這小冤家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可張紫萱父親病重,也不能強留。
轉念一想,計上心來,她輕輕咬了咬嘴唇,柔情蜜意的剜了秦林一眼,“不知你們準備走陸路,還是走水路呢?” 秦林當然要問陸路快還是水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