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921節

就算下嫁梁邦端的危險依然存在,就算她離心上人咫尺天涯,就算秦林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她的千般柔情,但想到秦林就在京師,在替她這麼個可憐的小姑娘千方百計的奔走設法,永寧長公主的芳心就像擱在了蜜罐子裡面,每時每刻都是甜絲絲的。
或許永遠沒有終成眷屬的機會,但一位花季少女,總是擁有做夢的權利。
用鎮紙按著畫兒的小宮女惜畫是永寧的心腹,也是她甘冒奇險送出了那封求救信,讓秦林從江南飛奔回京。
“長公主,您畫得越來越像了呢!”惜畫抿著嘴吃吃地笑。
“像、像誰?”永寧吃了一驚,從那種美妙的境界回到了現實,順著惜畫的視線往筆下那幅寒江獨釣圖看了看,頓時羞紅了小臉兒。
畫面上寒江獨釣的漁翁,年紀輕得實在不成話,尤其是本應老成、穩重的神情,卻畫得格外狡猾奸詐,活脫脫的像極了秦林! “長公主畫的什麼畫兒啊,讓老身看看?”容嬤嬤似乎和歡樂有仇,端著張塗滿香粉的大餅臉就湊過來了。
朱堯媖連忙將畫兒合上:“沒什麼,我隨便亂畫的,嬤嬤別理會。
” “長公主的畫,想必是極好的,就賞老身看看也無妨嘛!”容嬤嬤笑容滿面,卻劈手就去奪畫兒,剛才她在窗外斷斷續續聽到兩句,不免起了疑心。
永寧哪裡想得到她竟會如此大膽?呆了一呆,容嬤嬤已將畫紙搶在手中,嚇得她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惜畫反應快,搶上去將那捲畫紙扯住,她年小力弱,扯不過容嬤嬤,一時氣急乾脆伸手亂撕,將畫兒撕得粉碎,再也看不出畫的是誰。
“小蹄子,你個小蹄子!”容嬤嬤氣得破口大罵,伸手抓、撓、掐、挖,揪住惜畫身上的肉狠命擰。
惜畫也精靈,繞著朱堯媖轉圈子躲避,容嬤嬤好幾下都掐在了長公主身上,她倚老賣老也不當回事,嘴裡還直叫:“小蹄子,看我治不治得了你個小蹄子!” 永寧本是膽子極小的,這會兒也生氣了:“容嬤嬤,你、你究竟是教訓惜畫,還是教訓本公主?” 容嬤嬤臉色一變,不再掐了,手指著惜畫,歪著嘴冷笑:“你敢教唆帶壞長公主,哼,老身這就去稟告馮公公,等著進東廠吧!” “誰怕你?”惜畫硬著頭皮頂上去,不過容嬤嬤剛走,她就跪在了朱堯媖腳下:“長公主救命,婢子進了東廠,那就沒命出來啦……” “我、我替你向馮大伴求情吧。
”朱堯媖也急得不行,馮保對萬曆都是陽奉陰違,哪裡肯聽她求情? 別的宮女都是被容嬤嬤又打又拉控制了的,見狀反而暗自慶幸,虧得自己早轉了風,要不然,恐怕現在倒霉的,就是自己吧。
這種幸災樂禍的嘴臉,叫朱堯媖心頭更加悲涼,看了看跪在腳下的惜畫,只覺生離死別就在眼前,雙眼頓時垂下淚水:秦林,秦林你在哪裡?如果你不快點回來,惜畫就要被他們抓走了…… 秦林在小湯山,他和徐辛夷從永定門出了京城,一路策馬賓士,沒太久就到了胖丫鬟春桃的家鄉。
向田間地頭的老農打聽春桃家在哪兒,老農怔了一怔,遲疑著朝西邊村頭指了指方向:“春桃……你是說老曾家吧?村西頭青磚瓦房就是。
” “謝謝您,老爺爺!”徐辛夷甜甜地道謝,臉蛋上露出兩隻酒窩。
等秦林和徐辛夷急馳而去,老農臉上的神情就越發怪異,拄著鋤頭站了半晌。
春桃家是座青磚瓦房的小院子,在小村裡算是鶴立雞群了,秦林和徐辛夷找到這裡的時候,院子里一個年輕女人正在奶孩子,見有客上門才紅著臉兒,抱著孩子進了屋。
春桃家姓曾,老爹曾阿大、母親馬氏和哥哥曾春牛聽到有客上門,就一塊兒迎了出來,三個人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手足無措的瞧著秦林和徐辛夷。
徐辛夷展現著很有親和力的陽光笑容:“你們家有個女兒叫春桃,在梁家做丫鬟,一年多前生病,打發回家的,對吧?” 曾家三人互相看看,遲疑著點了點頭,曾春牛吭哧吭哧的擠出句話:“是,俺妹是在梁家做過丫鬟,你、你們是什麼人?” “咱們有急事,請帶她來,或者帶我們去找她!”徐辛夷說著,就把一錠扔給了曾春牛。
見曾家三人還在遲疑,秦林終於開口了:“北鎮撫司辦案,不得延誤!” 曾春牛嚇得打了個哆嗦,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最後朝秦林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
七拐八拐走了一段路,小湯山果然名不虛傳,不時看見熱騰騰的泉眼,但秦林和徐辛夷都沒把心放在這上面。
“就是這裡了,你們要找俺妹妹,她就埋在這裡。
”曾春牛木著臉,朝一座小小的墳頭指了指。
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二八章 女兒命如草 秦林和徐辛夷大吃一驚,趙和甫不是說曾春桃鐵定能比梁邦端活得長嗎,怎麼早早的就死了呢? “錦衣親軍奉旨辦案,你敢騙老子,罪同欺君!”秦林拔出寶劍架在曾春牛肩膀上,惡狠狠的嚇唬他。
徐辛夷也惡聲惡氣地道:“還要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曾春牛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兩隻手亂搖,結結巴巴地道:“真、真的埋在這裡,春桃死了一年多啦,兩位官爺饒、饒命,對了,下葬的時候全村人都來了的,小的沒敢騙您二位啊!” 徐辛夷還待嚇唬他,秦林察言觀色覺得曾春牛不想說謊,這墳頭也是舊日立起來的,上面都長了不少的草,他就使個眼色止住徐大小姐,然後放曾春牛站起來:“你妹妹一年多前就死了,她是怎麼死的?” 曾春牛心有餘悸,小心翼翼地彎著腰:“是肺癆啊,抬回家才半個月就歸天啦!” “這是怎麼回事?”徐辛夷忍不住踏前一步,逼問道:“胡說八道,京師治癆病的名醫趙和甫親筆替你妹妹開了方子,趙大夫說了,按方抓藥服用,至少兩三年沒有問題。
” “沒、沒有什麼方子啊?趙先生還替春桃開過方子?”曾春牛大惑不解,滿臉的茫然:“梁家送春桃回來,就給了一百五十兩養病銀,沒提過什麼方子啊!” “這不當面撒謊嗎?”徐辛夷被氣樂了。
“好個殺人滅口的毒計!”秦林幽幽地嘆口氣,神情落寞中帶著無邊的憤怒,眼底熊熊燃燒的火焰,只想要焚盡這世間的醜惡。
“你是說,梁家根本就沒有……”徐辛夷猛地一怔,接著就極不甘心的質問曾春牛:“梁家不是給了你們一百五十兩養病銀嗎?難道你們不會自己請醫生,眼睜睜地看著你妹妹死掉?” 曾春牛膽怯地看了看徐辛夷,根本不敢和她對視,迅速地轉開了眼神,最後實在沒辦法,才吭吭哧哧地道:“我爹說、我爹說這肺癆是治不好的,得了這病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所以乾脆、乾脆就沒請醫生。
還有,春桃……春桃她也說反正治不好,不如把錢省下來,留給家裡。
” 徐辛夷氣得渾身發抖,螻蟻尚且貪生,春桃年紀輕輕,又怎麼會甘願早早的離開人世?春桃身體比梁邦端還好,其實治癒的機會更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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