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老鼠……張居正要是不大權獨攬、獨斷專行。
而是按部就班糾纏於大明官場的泥坑裡面,怎能革除舊弊、推行新政?又哪兒來這四海昇平的中興局面? 王用汲一番話,恰恰戳中張居正軟肋,老太師氣得麵皮翻紅,頷下一部黝黑的鬍鬚直抖。
秦林見狀就暗道一聲不好,連忙給准岳父大人打手勢、使眼色。
哪裡來得及?張居正氣沖斗牛,國字臉漲得通紅,厲聲道:“王用汲,你焉敢污衊老夫?!陛下以一身居於九重之上,視聽翼為,不能獨委之於臣而委誰也?先帝臨終,親執臣手,以陛下見托,今日之國事,老臣不以天下自任而誰任耶?” 謀斷天下大事者,捨我其誰?非我莫屬!這就是大明第一名相的胸襟氣魄! 振聾發聵的聲音在皇極殿回蕩,張鯨、張誠駭然變色,嚴清憤憤不平,陳炌吳兌不以為然,馮保神色尷尬,就連曾省吾一干江陵黨也覺得太師這番大動肝火,有異於平日。
得,秦林無奈地撓了撓頭,張太師這番話說的酣暢淋漓,御座上的萬曆聽在耳中卻不見得是那麼回事了。
“不委之於臣而委誰也,不以天下自任而誰任耶”,既是一代權相張居正內心的剖白,從某種角度而言,也無異於對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蔑視,除了我張江陵,誰能肩負中興之任,誰能重整這大好河山? 張居正是側身對著萬曆,朝下直斥王用汲,所以沒注意到某個瞬間,得意弟子的瞳孔中流露出的厭惡之色,但萬曆臉上轉瞬即逝的神色變化,卻逃不過秦林那雙犀利如電的眼睛。
老太師哎,您還不知道已經被自己學生記恨上了吧?又或者…… 萬曆才具中人而已,小聰明卻也不缺,此時的神色轉換極快,頃刻間就變成勃然大怒,從御座上站起來,戟指王用汲斥道:“住口!你詆毀宰輔重臣、挑撥朕和張先生的君臣關係,實在是心存不軌,來人吶,將此人格去官職,重打五十,不,一百廷杖!” 張居正沖著王用汲重重地哼了一聲,又躬身朝上稟道:“啟奏陛下,實不應廷杖王某,否則越發坐實老臣專橫跋扈的罪名。
” “假仁假義,欺君罔上!”王用汲白著眼睛梗著脖子不領情,也曉得張居正是故意這麼說的。
果然萬曆溫言寬慰張居正:“是朕恨他妖言惑眾,所以動了廷杖,實與張先生無關……大漢將軍何在?” 當下就有好幾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將軍一擁而上,把王用汲烏紗帽摘掉,五花大綁拖了出去。
嚴清、劉守有等人把脖子一縮,暗叫一聲僥倖,虧得王用汲這傻帽做了出頭鳥,否則咱們還不好收場呢! 只不過,被江陵黨諸位大臣用戲謔的眼神瞧著,他們臉上總歸是火辣辣的。
秦林從這他倆嘿嘿一樂,誰讓你們找了豬一樣的隊友?王用汲這傢伙,明明就是來討打的嘛。
午門外,司禮監張鯨監督行刑,真正動手的則是錦衣官校,劉守有和秦林職責所系,也到場監刑。
廷杖用的棍子一般是由栗木製成,擊人的一端削成槌狀,且包有鐵皮,烏油油、黑沉沉,分量格外紮實。
有不少的受刑官員就是死在了廷杖之下,即便不死,但十之九八的人也會落下終身殘廢。
廷杖最高的數目是一百,但這已無實際意義,打到七八十下,人已死了。
廷杖一百的人,極少有存活的記錄。
廷杖八十,意味著雙腳已邁進了閻王爺的門檻。
不過,秦林身為北鎮撫司掌印官,知道這只是表面功夫,行刑的錦衣官校都是二流以上的高手,內勁收發圓轉如意,熟諳輕重兩種打法。
輕打,是用絲綢布匹做了衣服裹在大豆腐外面,要揮舞棍子打得衣服片片紛飛,裡面豆腐卻不能有一點兒破損才算練成。
到時候動刑,表面上看起來打得非常狠,其實受刑的人最多刮破層油皮。
重打,衣服裡面就是裹的青磚,要不緊不慢的用棍,打得衣服一點不能破,裡面的青磚卻全部粉碎才行。
用這種手法動刑的話,受刑者體表的傷很輕,內臟卻盡數震碎,當場就會一命嗚呼。
行刑校尉們到底選擇哪種打法,就得看監刑的廠衛官員怎麼暗示了。
官校們將王用汲丟翻,就瞧自家長官的腳,只見劉守有的靴子尖兒是分開朝外的,便低聲道:“原來是輕打,弟兄們仔細了!” 說著官校就揮舞廷杖,高舉輕落,一下子抽在王用汲屁股上,看似泰山壓頂,實則輕如鴻毛。
趴著的王用汲曉得這次算逃過去了,不禁大為得意,心道:果然摸准了陛下的意思,將來總有好處,就是這次挨廷杖,不痛不癢的沒什麼大礙,又得了犯顏直諫的美名,將來還不名揚天下、青史流傳? 萬沒想到秦林抄著手慢慢踱過來:“咳咳,這些官校是誰管的,沒有吃飯啊,叫王主政不疼不癢的,未免笑話咱錦衣官校的手段呢!” 我靠,這秦某人好狠的心哪!王用汲趴在地上,只覺眼前一黑。
幾名行刑的官校連忙看秦林,這才發現他老人家兩隻腳尖朝內並著,腿都彎過來了。
秦林呵呵奸笑,看見沒,我他媽都快彎成拐子腿了,你們的懂? 以德報怨秦長官,那可不是吹的! “咳咳咳……”劉守有被自己口水嗆得直咳,差點背過氣去,想起秦林也是內行,在他面前耍花招可不容易啊。
心想自己總是錦衣都督,官職更大一些,劉守有就和秦林卯上了,兩隻腳拚命的伸外八字,讓官校們瞧清楚。
靠!官校們都快哭了,這兩位都得罪不起啊,一個錦衣都督,一個北鎮撫司掌印,神仙打架,咱們凡人站哪邊? 看來得加把勁兒!秦林笑嘻嘻地朝劉守有投去挑釁的眼神兒,X形腿拐得更厲害了。
老夫、老夫和你拼了!劉守有氣滿胸膛,拚命把腳尖朝外,生生的彎出個O形腿,兩腿之間的空隙能塞進整隻足球。
兩位卯上了,秦林突然噗的一聲笑起來,心說我腿彎成X,劉守有成了O,兩人加一塊豈不正好是XO? 主監刑官張鯨聽得秦林怪笑,不曉得他又有什麼鬼主意,知道這次瞞過他不容易,只得大聲道:“劉都督、秦將軍,二位不必再爭了,校尉兒郎們,著實打起來!” 和靴子尖兒朝向類似,喊用心打就是打死,喊著實打就是打傷,於是官校們有了主意,舉起板子不輕不重的打下去。
啪的一聲響,王用汲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慘叫,像油鍋里的魚那樣渾身直彈,可官校們毫不放鬆,一棍接一棍打得他皮開肉綻…… “求仁得仁,想挨廷杖就挨個痛快嘛!”秦林壞笑著撇撇嘴,又沖張鯨、劉守有道:“二位請便,下官先走一步。
” 這傢伙拍拍屁股開路,一搖三晃地走回皇極殿。
“哼!”劉守有重重地哼了聲,也朝宮裡走,哪曉得第一步身子就一個趔趄往地上栽,旁邊官校扶都來不及,當下摔了個大馬趴。
原來他和秦林拼著擺XO造型,秦林年輕又經常鍛煉,不當回事兒,劉守有年紀大,又是整日枯坐的文臣世家子,老胳膊老腿的經不起折騰,剛才擺O形腿搞得腿上閃了筋,初時不覺,剛一邁步就又酸又麻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