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轉了一圈,看看機床的樣子,比後世那些全鋼鐵機床甚至數控機床,當然要差得遠了,但比起完全手工操作,又實在便利太多。
“這麼說的話,只要有圖紙和相關技術資料,其實任何地方都可以利用這種槍管製造技術了?”秦林撓撓頭,望著趙士楨。
趙士楨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金櫻姬一把握住了秦林的手,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秦林的笑容格外陰險,精兵利器武裝起來的海上力量,很快就要叫東西兩洋為之沸騰了。
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二〇章 不多,也就三五百 秦林並不准備照抄原版的魯密銃,畢竟這玩意兒還是比較落後的火繩槍,打仗時拖根燃燒的火繩,多不方便?過分細長的槍管,準確度不錯,威力卻顯小,不能在遠處洞穿重甲。
魯密銃最優秀的地方還是它的槍管製造技術,效率比手工提高了三到五倍:這時候製造槍管幾乎要佔全槍工時和花費的七八成,原版鳥槍或者迅雷槍三尺長的槍管,須得一名熟練工匠工作整整一個月才造得出來;有了木製機床,三名工匠合作使用一台機床,兩天半就能鑽出一根長槍管,而且質量比過去的更好,打得准又不容易炸膛。
至於秦林隨身攜帶的掣電槍,槍管只有一尺長,造起來就更容易,每台機床只需兩個時辰就能鑽出一根。
畢懋康和趙士楨大概算了算,採用新式技術生產槍管,全槍的價格將下降到過去的四成左右,每支迅雷槍大約七兩銀子,每支掣電槍則不到三兩銀子。
也就是說,迅雷槍的價格大約相當於比較精良的軍用步弓,而掣電槍的價格甚至和普通獵弓差不多這樣一來,就為火槍徹底取代弓箭鋪平了道路……要知道兩百年前的朱棣時代,就是“神機銃居前、馬隊后列”打得北元滿地找牙,之所以熱兵器沒能取代冷兵器,主要是造價太高,朝廷的財政難以承受。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技術的進步將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畢懋康和李火旺完成了工作,一根剛剛鑽好的槍管呈給了秦林。
烏油油的鐵黑色分外凝練,沉甸甸的手感讓人心底踏實,光潔的外表面和精確的內膛,雖然還不能和後世大規模機械化生產的製成品相提並論,卻已完全超越了手工製品,體現出金屬加工的獨特美感。
“文明戰勝野蠻的利器……”秦林感嘆著,將槍管在地上敲了敲,發出富有質感的撞擊聲。
他立刻下令將木製機床的工藝技術整理出來,抄送兵部尚書曾省吾、工部尚書李幼滋,從此戚繼光的薊鎮邊軍將會以更低的價格、更短的時間武裝起來。
強弓勁弩,騎射無敵?哈哈,在火槍火炮面前顫抖吧! 金櫻姬嘟著櫻桃小嘴兒把秦林掐了一把,附耳低語:“小冤家,奴奴那邊……” 咳咳,注意影響啊,秦林臉色微紅,幸好趙士楨、畢懋康都趕緊扭過頭去看機床,假裝沒看見。
“這個鐵匠鋪只是暫時用一用……”秦林解釋說:“機床、工匠都要南下回到南京,過幾天你走的時候,就把他們稍上。
” 京師這邊的鐵工鋪,是為了完成與穆拉德的交易而臨時置辦的,找工部侍郎潘季馴借的匠戶營暫時用用,真正生產還是回南京老廠。
造槍,需要好木炭和含硫量低的高品位鐵礦,配火藥,需要硫磺和硝石,子彈的彈頭是鉛做的、彈殼是桑皮紙,其中鉛和硫磺都以南洋出產最多,南方地區森林資源豐富,木炭也比北方更易獲取,桑皮紙則以江西出產的價廉物美。
所以將兵工廠設在南京,利用海運和長江水運,能夠方便的取得各種原料。
另一方面,在京師大造軍火,容易給人留下口實,兵工廠設在南京,有魏國公徐邦瑞照應著,那就放心得多。
金櫻姬有大船,讓她把機床和技術人員捎回南京,方便得很。
到了南京只需把技術人員和一台機床卸下去,另一台機床和三名土耳其奴隸技師,直接隨船去台灣基隆,指導五峰海商母港的鐵匠們改善工藝。
秦林將自己的安排說出,金宣慰使大人頓時喜笑顏開,眼波流轉的撇了撇他,哼,小冤家總算有點兒良心。
說完安排,秦林就笑眯眯地瞧著趙士楨,去南京的話老趙就不能再做鴻臚寺主簿了,對這位書香門第的文官來說,無異於人生中極為重要的抉擇。
趙士楨早就想了這個問題,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他怔了怔,終於將牙一咬:“罷罷罷,既然秦將軍抬愛,下官還猶豫什麼?鴻臚寺主簿這九品芝麻官,趙某不做了!” 說完,趙士楨很有脾氣的脫下烏紗帽,一把摜在打鐵的爐子里,轉眼一陣青煙裊裊,燒成了飛灰。
想想也是,就算青黛的父親李建中以舉人身份出仕,都還被三甲進士們瞧不上眼,趙士楨雖然出身書香門第卻科場不利,連個舉人都不是,憑書法好弄到的官兒,誰看得起他? 試想慣做老好人的張公魚都給他臉色看,平時別的正途官員對他是個什麼態度,那也就不必再提了,這鴻臚寺主簿的九品小官兒,做著還有什麼意思? 倒不如跟著秦林,好歹還有點指望呢。
瞧著烏紗帽被燒盡,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趙士楨不無唏噓,這一下子他就和過去幾十年的人生徹底告別啦! “哈哈哈,好,燒得好!這仰人鼻息的九品小官,做起來真箇沒味道!”秦林突然仰天大笑,惹得趙士楨面紅耳赤,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話鋒一轉:“既然趙先生燒了文官的烏紗帽,本官少不得再送你一頂,只不過這頂就是沒翅膀的了!” 文官戴有翅膀的烏紗帽,無翅烏紗當然是錦衣衛官校戴的。
秦林笑著拍拍手,立刻有親兵校尉捧著官服、烏紗、腰牌、文牒,一股腦兒交給趙士楨。
虎頭牌上字跡新鮮:錦衣衛百戶,趙士楨。
鴻臚寺主簿是九品官,錦衣衛百戶則是六品,雖然總體上武官的地位比文官低,但錦衣衛勝在實權很大,百戶又比主簿整整高了三品,真正的連升三級。
即便是趙士楨多年蹭蹬,鬧出個執拗桀驁的性子,這會兒也徹底沒了脾氣,眼眶子發紅,囁嚅道:“秦將軍如此、如此待我,下官、下官……” 終究不好意思說的太直白,但士為知己者死的意思,是絕對不會錯的。
金櫻姬則巧笑嫣然,瞧著秦林那副裝模作樣的神情,越看越覺得這傢伙像曹操,邀買人心是一套一套的……就拿趙士楨的百戶符牌來說吧,明顯秦林早就料到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你呢,畢先生也有好久沒有回鄉了吧?!”秦林又笑眯眯地瞧著畢懋康,當初他可是被徐老頭子逼上梁山的呀。
畢懋康也遲疑了一下,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禮:“學生追隨秦將軍這兩年,學到了很多東西,實在受益匪淺,只是當初離家匆忙,又被徐老先生戲弄,家鄉污名待洗……” “好啊,這個簡單,我北鎮撫司一道公文過去,替你脫罪……”秦林稍微頓了頓,又道:“畢先生在南京鐵工坊再待一年半載,等明年壬午科鄉試還是去應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