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就屬金櫻姬斬獲頗豐,從正六品土司長官,直升從三品宣慰使,世襲罔替、永為海東屏藩,張紫萱還代表父親做出承諾,將在開放杭州、月港的基礎上進一步放開海禁,逐漸增加通商口岸,這就對五峰海商更加有利了。
最失落的當然是黃台吉,賠了夫人又折兵,名聲還給搞臭了,不明真相的人說他戴了綠帽,大概曉得內情的蒙古貴族,又覺得他連心腹手下拔合赤都庇護不了…… 黃台吉也顧不得別的了,塞外傳來俺答汗病重的消息,他正好沒臉再呆下去,就藉此早早的向朝廷辭行,灰頭土腦的準備滾回塞外。
照說黃台吉是最早辭行離開的貢使,朝廷應該有所表示,可當朝太師張居正有心給他臉色看,臨走時只派了鴻臚寺主簿趙士楨這麼個九品小官去送行。
威靈法王閉關不出,照樣派了額朝尼瑪大喇嘛代師送客。
京師北面德勝門,黃台吉一行垂頭喪氣的準備滾蛋,想想來時多麼風光,朝廷如何禮遇,這走的時候又多麼冷清,真是凄凄慘慘切切,眾位蒙古貴族心頭不是個滋味兒。
額朝尼瑪大喇嘛生得又黑又胖,穿露一隻手的紅僧袍,頭戴像只掃把的僧帽,雙手將哈達掛在黃台吉脖子上,替他打氣鼓勁兒:“措嘉達瓦爾品第曾說,黃台吉是護教韋陀神下凡,有大智慧、大緣法,極為殊勝,一時挫折只不過是命中注定的考驗,將來的福報還長著呢!” 這話說的聲音比較大,黃台吉似乎早有預料,將胸脯挺了挺,目光在眾位蒙古貴族身上略略掃過。
各部貴族和那顏武士們心中暗驚,尊貴的措嘉達瓦爾品第,智慧精深、法力無邊,他說黃台吉是韋陀下凡,那還能有假嗎? “裝神弄鬼”趙士楨暗罵了一聲,心說老子和秦長官還有事情呢,哪有閑工夫陪你們神神叨叨?黃台吉你就快滾吧,別磨嘰啦。
黃台吉頗有不甘的最後看了看京師城垣,雖然有措嘉達瓦爾品第力挺,畢竟這趟京師之行把場面鬧得太難看,心中落寞是難免的。
正當此時,南面馬蹄聲聲,似有許多人馬前來。
難道是哪個相知前來送行?黃台吉心中一喜,看這陣勢來的人可不少,總算面子上過得去了。
可等到下一刻,黃台吉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因為來的是秦林和金櫻姬。
“黃台吉留步,本官特來相送”秦林騎著踏雪烏騅,老遠就非常熱情地打招呼。
金櫻姬也小嘴微翹,臉上笑盈盈的,越發顯得妖媚迷人。
秦林不來還好,來了黃台吉反而格外鬱悶,他鼻子里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台吉怎麼就走啦,唉,多盤桓兩天嘛!”秦林非常惋惜地說著,又像剛剛想起來似的:“對了,哲別兄弟在哪兒,咦,他沒和你們一塊兒?” 黃台吉的身形一下子頓住了,那天大打出手,雖然把哲別打得頭破血流,卻不敢真的殺人,就被他跑了,已有好些天不知下落,叫黃台吉心頭懸吊吊的。
實在沒辦法,黃台吉滿臉堆笑,拱拱手:“多謝秦將軍前來相送,您知道哲別在哪兒嗎?小可有四五天沒看見他了。
” 秦林大驚失色:“哎呀,奇怪了!前天他找到本官,說台吉的通關文牒掉了,需要補辦。
著啊,本官和台吉是誰跟誰啊,立馬就替他辦了文牒,看在台吉面子上,又另外送他一匹快馬、五十兩紋銀……難道他沒告訴台吉嗎?” “你……你!”黃台吉手指著秦林,氣得直哆嗦,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就擔心哲別搶在自己前頭回草原,說出德瑪的真正死因,那就平地起風波了,不過哲別沒有通關文牒,出不了關,料想還是會落在自己的後面。
哪曉得秦林替哲別辦了通關文牒不說,還另外加送快馬,這簡直是、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嘛! 哲別單人獨騎,前天出發,這時候估計都過宣府了,黃台吉就算插上翅膀也追不上啊! 偏偏黃台吉氣得暴跳如雷,秦林還一副無辜的樣子,好像他還真替對方著相似的。
金櫻姬捂著櫻桃小口,肚子都快笑痛了,秦林這小冤家,咋就這麼壞呢?! “走、咱們走!”黃台吉鼓著眼睛,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掉轉馬頭就出了德勝門,臉色黑得像剛剛吃了屎,還是特別大的一坨。
蒙古貴族紛紛打馬跟上,這伙塞外豪雄城府深的少、直腸子的多,禁不住竊竊私語:“措嘉達瓦爾品第說黃台吉是護法韋陀,可他咋每次遇到秦將軍就沒了脾氣?” “這樣論起來,除非秦將軍是文殊菩薩化身!” 黃台吉像逃似的打馬飛跑,不一會兒就跑得沒影兒了。
額朝尼瑪大喇嘛聽得貴族們議論,飽含深意的瞧了瞧秦林,當秦林有所察覺時,他迅速移開了目光,口宣一聲佛號,徑直回了隆福寺。
趙士楨迎上來,面帶喜色:“秦長官長我志氣、滅他威風,實在叫下官瞧了心中歡喜。
” 秦林揮揮手,笑道:“別光顧著歡喜,帶本官和金將軍去看看那洋寶貝,那才叫歡喜呢!” 張居正、金櫻姬各有所得,秦林也得償所願,土耳其使臣穆拉德不僅長得像燈神,而且還真的實現了秦林的願望,那就是提供了魯密銃的全套技術:其中包括一種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型木製機床,以及三名富有經驗的奴隸技師。
機床當然不會是穆拉德從土耳其運來的,全都就地取材,按照圖紙直接在京師製造。
起初是趙士楨盯著穆拉德和技師,造到一半的時候,秦林留在南京火器作坊的畢懋康和李火旺就已趕到,三人一塊兒參詳,很快就把技術吃透。
機床試運行兩天,一切狀況良好,三人把喜訊報給了秦林,這會兒就要去設在城北的鐵器作坊視察。
作坊離德勝門也就幾里路,一路上秦林和金櫻姬說說笑笑並不避忌,趙士楨見了就把舌頭一吐:呵,原來瀛洲宣慰使果真和秦將軍有一腿,這位將軍的路子可鋪得夠遠…… 京師北郊的鐵匠作坊,為了澆鑄大鐘、火炮等大件,房屋特別高大寬敞,裡頭擺了兩部一丈多高的木製機床,也不顯得擁擠。
秦林和金櫻姬來的時候,畢懋康和李火旺指揮著學徒們幹得熱火朝天,三名學徒站在機床上,用輪盤、皮條帶動鑽頭,呼啦呼啦的鑽著槍管,那三名土耳其奴隸技師則站在旁邊,不停點頭的表示讚賞。
還是趙士楨喊了一聲,畢懋康等人才發現秦林來了,正要行禮參見,秦林擺擺手:“忙你們的,不必行禮。
” 畢懋康、李火旺也曉得秦長官不講虛禮,仍舊和學徒們試用機床。
趙士楨在旁邊解釋:“這個機床的技術,其實並不複雜,大部分都是木頭做的,只是構思非常巧妙,讓鑽槍管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至少四倍,所以魯密國才能裝備槍管格外長的魯密銃。
” 萬曆初年,還不是工業革命完成後西洋科技全面勝出的年代,目前各國的科技呈現出各有特色、各有所長的狀態,比如日本的倭刀格外鋒利、西歐人航海完成了地理大發現、土耳其的火槍製造技術相對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