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37節

黃連祖點點頭,只覺得金毛七每句話都撓到了癢處,便沖著錢媒婆一瞪眼:“還不去叫門?告訴他不開門,咱就在這兒堵三天三夜,叫全蘄州都來看!” 錢媒婆苦笑,上次黃連祖就是看上富家小姐,用這種手段逼娶,鬧了一整天把人家名節盡毀,那小姐一時想不開竟懸樑自盡了,今天又來故伎重施,可不是喪盡天良嗎? 沒奈何,錢媒婆只得走到上台階,提起門環拍得大門砰砰響:“李神醫、龐先生,你們還是開門吧,如果不開門,黃大人說要堵上三天三夜,讓滿蘄州都曉得……” 和外面的喧嘩相比,李氏醫館內又是另一番光景。
聽到門外傳來的喊聲,醫館大堂上的弟子們怒不可遏,有人捲起袖子、抄起棍棒要出去拚命,有人切齒痛罵,也有人低著頭默默無言,不知道盤算著什麼。
坐在正中間太師椅上的李時珍,臉氣得通紅,一蓬花白的鬍鬚根根翹起,拍著扶手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蘄州還有沒有王法?拿我的片子去找陳判官、張吏目,問他們這是怎麼說!” “問過了……”龐憲看著師父的臉色,字斟句酌地道:“陳判官說本州大老爺出門拜客了,他拿不了主意;張吏目今天早晨告病沒去衙門;捕廳的人說,這姓黃的一沒有打人,二沒有搶東西,只是給咱們送禮,大明律並沒有不準人送禮這一條,禮物收不收在咱們,他們捕廳卻無權來拿人。
” 饒是李時珍見多識廣,到此時節也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誰不知道黃連祖鬧這麼一出,青黛的名節就算毀了,將來還能嫁給誰? 可人家有歪理,一沒打傷人命二沒搶劫財物,給你送禮來著,大明律哪一條說要把登門送禮的抓起來? 當然,李時珍也知道這種歪理,無非是州衙官吏不願招惹黃連祖而已,換成其他潑皮混混這麼搞,只怕早就被抓起來打了個臭死吧。
這人都是見風使舵的,李時珍的大兒子李建中只是個舉人,和進士出身的儒林官員扯不上什麼關係,又是在偏遠的四川蓬溪做縣令,相對錦衣衛總旗黃連祖,和他身後的荊王側妃,兩者之間的選擇是極易做出的。
李時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半晌默然。
“父親,要不咱們去求求荊王千歲?”李建方斟酌著說,不過很快自己就否定了:“不行啊,王爺近來專心修道,府中大小事情都是側妃黃氏主持,疏不間親,她總是幫自己弟弟的,只怕咱們還沒見到王爺就被她擋了回來。
” 說著李建方搓著手,躊躇道:“若是黃家娶青黛做正妻也就罷了,偏偏只是個侍妾……” “正妻也不行!”李時珍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怒道:“那種欺壓良善的惡霸紈絝,無恥奸詐的廠衛鷹犬,老夫決不答應!” 內室,幾位嬸娘和僕婦死死攔住想要衝出去的青黛:“不能出去,你這一出去就說不清楚了……” 青黛粉嘟嘟的小臉因為氣憤浮現出一抹嫣紅,嘟起的小嘴可以掛上油瓶了,她年紀還小不諳世事,還不知道黃連祖這麼做會對一位女子的名節帶來多麼嚴重的損害,只是本能的生氣,然後氣鼓鼓地想往外沖: “太氣人了,這傢伙腦子有病啊,爺爺沒答應,我也沒答應,他就上門來送聘禮,當咱們好欺負嗎?” 小青黛手裡握著柄小巧可愛的葯鋤,她下定了決心,如果那姓黃的不講理,就用鋤頭打他腦袋……那一定是很痛的。
第一卷 【荊湖夏風】 第二八章 花柳病 “媽的,這黃連祖欺人太甚,他鬧這麼一出,小師妹將來還怎麼嫁人?咱們揍他丫的!”陸遠志怒氣沖沖的開始捲袖子,準備抄傢伙上。
兩人才進城,就聽見南市上議論紛紛,說黃連祖在李氏醫館搗亂,拿納妾的彩禮堵住門口,秦林和陸遠志聽到這話就火了,一路飛奔回到了醫館門前,果然黃連祖這廝在使壞,當下就把陸遠志鼻子給氣歪了。
黃連祖堵門送禮這一招既卑劣又無賴,哪家女子給鬧這麼一出還有人敢娶她嗎?要麼自盡以全名節,要麼就只好委屈嫁給他,實在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陸遠志既受師門教誨,眼見小師妹受此無妄之災,他登時怒火萬丈,就算明知不是眾多潑皮無賴的對手,拼著兄弟倆被黃連祖手下那群潑皮打個臭死,他也要替李氏醫館、替小師妹出這口氣。
他瞧了瞧身邊秦林,只要秦哥道一聲是,他就第一個衝上去,第一巴掌就朝黃連祖那張正在淫笑的臉上扇去!至於之後的事情,他不願去想。
可讓陸遠志非常不解的是,秦林臉色變了幾變,從開始的憤怒漸漸變成了冷笑,繼而滿臉堆起諂媚的笑容,走向了黃連祖。
秦哥不是這種人啊?陸遠志滾熱的心頭恰似被潑了瓢冰水,胖胖的臉因為困惑皺成了一團。
“這不是黃大人嗎?”秦林走上前去,異常熱情的沖黃連祖施禮:“哎呀呀,果真是黃大人屈駕到此,咱們醫館蓬蓽生輝啊!這是誰把大門給關上了?忒也不識抬舉!” 黃連祖對秦林的印象不深,上次替荊王、世子來送匾披紅的時候知道他是醫館弟子,這又隔了數日,略想了想才回憶起來。
吃了半日的閉門羹,黃連祖已開始不耐,見秦林滿臉堆笑,他還當是李時珍等終於屈服,派他來說項的,因此心頭好不歡喜,拿扇子拍了拍腦袋:“瞧大爺這記性,上次來見過你,是叫什麼來著?” 秦林假作吃驚,略帶不滿地道:“我是秦林啊,黃大哥竟忘了嗎?” 黃連祖用扇子敲了敲腦袋:“原來是秦兄弟啊,瞧我這記性,莫怪莫怪。
怎麼樣了,裡面是個什麼意思……” 金毛七還記得秦林,心道:果然這人是哪家王府的貴公子,否則黃連祖也不會認得他呀。
至於黃連祖態度傲慢無禮嘛,那也分屬尋常,他向來妄自尊大,言語間連荊王世子殿下都不怎麼在乎哩! 不過也難怪,聽說荊王千歲十分喜愛側妃黃氏所生的小王子,前面王妃所生大王子的世子位置似乎不怎麼穩當,將來要是黃妃的兒子繼承王位,這黃大人豈不是做了荊王千歲的舅父? 想到這裡,金毛七分外謙恭地朝秦林打躬作揖。
秦林則與黃連祖有一句沒一句說笑聊天,兩人各有所求,心中各有所想,竟像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門後面,青黛快把小葯鋤攥出水來了,她從門洞里瞧見秦林對那黃連祖諂笑連連,忽然間就覺得心裏面好像缺了一塊什麼,空落落的,難受得慌,不知怎的就恨上了秦林。
比起黃連祖,現在她更想用藥鋤敲秦林的腦袋。
“怎麼還不開門?”秦林走到醫館門前,大聲叫道:“快開門吶,人家來送匾披紅,太師父久久不開大門,未免謙遜太過了。
” 青黛從門洞里,狠巴巴的朝他舞了下藥鋤。
“隨便準備一包葯!”秦林壓低了聲音,說完轉身往回走。
準備葯?咦,不對啊,黃連祖是來堵門強下聘禮的,怎麼秦林說姓黃的來送匾披紅?他上次倒真是送匾披紅,可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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