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喉嚨口咯的一聲,差點兒沒把自己舌頭咬到,此時方知張紫萱心若淵海,並不以此等事情介懷,絕非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可比,實在叫人可親可敬。
那邊張家兩兄弟已將劉戡之打得滿頭包,若真有什麼意外就死無對證了,秦林趕緊勸住他兩個。
饒是牛大力把張家兄弟出手最重的幾下擋了,劉戡之所受的皮肉之苦也不小了,昔日風流俊俏的公子哥兒,被打得鼻青臉腫,兩隻眼睛烏黑賽如熊貓,又渾身癱軟,像條癩皮狗似的趴在地上直哼哼。
秦林厭惡地用腳尖踢了踢這條癩皮狗:“迷藥、肉湯膠凍和角先生,鐵證如山,劉戡之你還有什麼抵賴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錦衣衛的十八般刑法可不是吃素的,若不老實交代,本官絕不介意在你身上多試幾種。
” 劉戡之惶恐無比,可他就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賴貨,指望他上法場之前還挺著脖子叫“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嗬嗬、嗬嗬……”秦林的笑容變得陰森詭異,嘲諷的笑聲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燃燒著鬼火的雙目緊緊盯住劉戡之:“還不承認罪行嗎?那麼,本官就來把你的罪惡,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吧,讓世人都來聽聽,堂堂金陵四公子之一、刑部侍郎的兒子,風流儒雅的劉戡之劉公子究竟做了什麼!” 在秦林的描述中,劉戡之是一個不能人道的傢伙,壓抑、痛苦卻又不能對任何人說,甚至對親生父母都難以啟齒,或許他試了很多種方法希望治療,但最終都失敗了,無法改變他不能人道的事實,他的心理也隨之越來越扭曲變態。
絕不可以把這件事傳出去!在眾人面前,他掩飾得很好,和朋友們吟詩作對,甚至經常去青樓表現他的風流瀟洒,身為未婚的年輕才子,不留下來過夜也是極有理由的……才子嘛,風流而不下流,過夜留宿就落了下乘,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風流本色。
他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表演著,瞞過了所有人,並且因為他的家世、文采和相貌,成為了金陵四公子之一,甚至是不少懷春少女的夢中情人。
但那顆扭曲的心靈絕不會甘心,身為侍郎的兒子、文採風流的名士,得到權力、金錢、名聲和女色都易如反掌,偏偏不能真正佔有任何一名女性,這難道不是上天的不公嗎? 憤懣的劉戡之把家中的丫鬟侍女當作了發泄的對象,也許是偶然的一次,他用角先生替代了真槍實彈,讓某位女性慾死欲仙,從此之後,他產生了移情心理,自我麻醉、自我欺騙,漸漸把那隻常用的、價值不菲的通天花紋犀角當作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在潛意識中他又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了…… 如果他的危害僅僅限於府中的丫鬟侍女,倒還能在發泄的同時滿足一下那些空虛寂寞的可憐女子,可他那顆扭曲的心正在不停變黑,變得更加邪惡,家中千依百順的侍女已不能滿足他的征服欲。
說到這裡,秦林頓了頓,事實上燕子磯詩會劉戡之大丟其臉,本來傳言張居正對其有意,而被他得罪的張紫萱卻不屑一顧,後來因劉一儒被貶的關係更與張家徹底決裂,也使劉戡之惱羞成怒之下心靈越加扭曲,當然,這些話現在就不必明言了。
在那之後,劉戡之偶然遇到了黃主事家外出替小姐買脂粉的丫鬟段萍,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劉戡之盯上了這個獵物,在沒人看見的僻靜處邀請她上了馬車。
或許早已知道金陵四公子的大名,或者在主人家中見過這位風流儒雅的少爺前來拜訪,身為丫鬟的段萍根本不擔心有任何危險,欣然的登上了他的馬車、接受了他的酒食…… 第一次作案,劉戡之並沒有親手殺人的勇氣,在蹂躪段萍之後的很短時間裡,說不定他也會驚慌失措,他帶著馬車出城,把藥力還沒有過去、渾身乏力的段萍扔在了寒風凜冽的雨花台,卻又沒有親自動手致其於死地,這種搖擺不定的心態本身就是意味著潛意識中的矛盾。
第二天得知段萍的死訊,劉戡之心底最後一絲僥倖存在的善念就此煙消雲散,他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惡魔。
“我是金陵四公子,堂堂刑部侍郎的兒子,為什麼只能佔有身份低微的丫鬟侍女?那些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不也是鉤鉤手指頭就乖乖湊上來嗎?” 劉戡之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只有這樣他才能找回被秦林和張紫萱“踐踏”的“自尊”。
殷小姐成了受害者,劉戡之知道這位內向而自視清高的富商之女對他有意思,可惜,他那顆扭曲的心除了自己根本容不下任何東西,憐香惜玉四個字對他來說就是笑話。
殷小姐得知劉戡之深夜相邀之後,內心的欣喜和激動可想而知,身為王孫公子中備受邊緣化的商賈之女,受到聞名遐邇、一直暗戀的金陵名公子相邀,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甚至叫她如痴如醉啊! 極為可悲的是,劉戡之把她的愛慕和信任當作了驢肝肺,也許在他內心深處還對此極為嘲諷,可以想象直到劉戡之給殷小姐服下迷藥,脫下她衣服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女子仍帶著幸福的微笑……直到她變成了池塘中的屍體,被眾人發現。
第三個受害者是杜小姐,那天撞車之後,劉戡之慣用的作案工具被毀,這對他是毀滅性的打擊,潛意識中他不再認為自己能夠成功“佔有”女性,於是心態發生了改變,從用角先生和肉膠凍模擬姦汙,變成了以隨手摺斷的樹棍進行瘋狂的破壞,發泄存在於邪惡內心的怨憤。
天真爛漫的杜小姐絕對沒有想到,一向視為大哥哥的劉戡之竟然會欺騙她,她興緻勃勃的給父母留下字條之後,就一去不回…… 秦林說完這些,人們已是怒髮衝冠,劉戡之的獸行完全背離了人們想象力的極限,三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何辜,竟受到他如此惡毒的摧殘? 劉戡之則面色變作蠟黃,雙目充滿了驚悸,在他眼中秦林已成為勾魂攝魄的無常鬼、審陰斷死的閻羅王:作案時的想法,秘不示人的通天花紋犀角,作案所用的欺騙手段,簡直像當時秦林就站在旁邊,一一目睹! 秦林一言不發,目光炯炯直如幽冥之中審判罪惡的煉獄業火,一切罪惡的靈魂都無法逃脫!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劉戡之雙眼睜得老大,毛骨悚然,凄厲地叫道:“對,原來你就在旁邊,你看見的!那些該死的女人,無恥骯髒的女人,她們勾引我,哈哈,勾勾手指頭她們就來了,是她們不好……”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二〇章 請君入甕 靜悄悄的,除了劉戡之的嘶喊似乎還在空氣中回蕩,人們耳中只剩下北風吹過湖面的微聲,以及自己劇烈的心跳。
金陵文採風流的名士、刑部侍郎的公子,竟然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罪行,實在叫人匪夷所思;可鐵證如山,在秦林逼問下劉戡之又親口承認,卻也由不得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