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280節

天閹就不能逛青樓?太監還嫖娼呢,宮裡頭太監還和宮女結“對食”呢,宮外還有大太監娶了三妻四妾呢! 至於為什麼沒發現嘛,秦林提醒道:“還記得咱們在醉鳳樓第一次看見劉戡之的時候,他說了什麼嗎?” 陸胖子眼睛一下子變得賊亮賊亮的:“他……他說只是來談論詩文!” 問題就出在這兒! 秦林派人過篩子似的調查青樓,搜集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嫖客信息,尤其注意參與金陵詩會的公子哥兒。
殊不知,劉戡之確實像他標榜的那樣,真到青樓是去和名妓們談論詩文的,並沒有留下過夜,當然別人不會知道他有什麼特別之處、從而逃脫了前一段時間的拉網調查。
“走,咱們去劉家……”秦林陰笑著,齜了齜牙:“調查劉大公子的馬車,以及他的身體情況,我想會有別人意想不到的收穫,嘿嘿……” 王士騏皺了皺眉:“他應該沒在家裡吧,今天一大早就要赴詩會呢,小弟是愁著案子、加上看不得他那副嘴臉才沒去的……” 什麼,今天就是詩會的日子?秦林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對新詩會完全不關心,經王士騏提醒才想起來確實就是今天。
張紫萱有危險!秦林轉身就走。
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一七章 魚死網破? 位於南京城北面、大平門外的玄武湖,乃是南京著名的盛景。
湖中種著許多蓮藕,若趕上夏秋兩季,水面一片碧綠,粉紅色荷花掩映其中,景色十分迷人;而此時隆冬荷葉早已枯萎,草木蕭索,北風從長江吹來,又是一番凄勁雄渾的景象,叫人聯想到當年宋孝武帝在此大閱水軍,桅檣林立,旌旗蔽日的景象,耳邊彷彿也響起了元末群雄割據時,朱元璋與陳友諒在南京城外水陸大戰的鼓號。
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翦滅群雄、北逐蒙元,終於一統中華,便在玄武湖心的小島“中洲”上建立黃冊庫,作為明朝政府貯藏全國戶口賦役總冊的庫房禁地,不允許一般人隨便進入,“瀛洲咫尺與去齊,島嶼凌空望欲迷。
為貯版圖人罕到,只余樓閣夕陽低”,從此玄武湖便遊人絕跡。
不過對於前來赴詩會的公子小姐來說,玄武湖是完全開放的,駐守此地的那支規模極小的象徵性水軍不但沒有阻攔,還向他們提供了游湖的船隻,甚至諂媚的表示可以派兵保護……這個煞風景的建議被劉戡之一口回絕了,才子佳人們吟詩作對,一群丘八待在旁邊成什麼樣子? 本有好幾個才子提前做了紀念殷小姐的詩文,預備到詩會顯一顯才華,可讓他們尷尬的是昨天晚上又有杜小姐遇害,倒叫幾個才情不足的半壺水暗叫倒霉,要他們現場作詩、沒有幕儐相幫,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於勝棋樓舉辦的詩會,氣氛比預想中更加沉重。
本來殷小姐在南京紈絝子弟的圈子裡就只能算是邊緣化的人物,聽說她的死訊,厚道的望空默祝早登極樂,愛出風頭的準備借祭奠詩文露露臉,也有尖酸刻薄的人冷笑兩聲,含義不明的扔下句“商賈之女,家風不謹,也難怪……” 可杜小姐就完全不同了,作為致仕侍郎的千金,身份地位要高得多,她的死亡讓少爺小姐們產生了兔死狐悲之感,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紈絝子弟們第一次發現在死亡的威脅之下,自己的生命並不比卑微的百姓更頑強。
和內向沉默、故作清高的殷小姐相反,天真幼稚的杜小姐性格外向開朗,很有幾個年輕的公子對她有著好感,此時坐在席上也暗自垂淚,導致詩會的氣氛空前壓抑。
每人胡謅了幾句便草草結束例行的吟詩作對,公子小姐們三三兩兩的散開,對著玄武湖開闊的湖面和爽朗的冬日景色長吁一口濁氣,排遣心頭的鬱悶之情。
偌大的玄武湖沒有任何遊人,百來位公子小姐和他們的僕人一散開,就像幾粒胡椒撒進了池塘,沒有一點兒喧鬧,仍舊幽靜如故。
一座位於窪地背陰面的草亭,乃是北風吹不到的地方,距離舉辦詩會的勝棋樓已相當遠,人跡罕至。
亭子早已衰敗不堪,柱子因油漆掉落而色彩斑駁,頂上鋪的茅草也被風吹走了不少,剩下的勉強用石塊壓著,亭內正中間的桌子已有好幾道裂紋,與桌面上擺著兩隻碧玉鑲金酒杯極不相稱。
亭內兩道身影憑欄觀湖,左邊長身玉立的便是劉戡之,而右邊的張紫萱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神情頗有些冷淡。
“劉公子,本小姐已陪你到了這裡,此間並無六耳,所言唯有天知地知,有什麼話還請你明言……”張紫萱頓了頓,口氣已帶著幾分嚴厲:“須知男女授受不親,你我久留此地,未免於禮不合。
” 剛才劉戡之聲稱代表父親劉一儒,有關於朝堂政局的大事要和張紫萱單獨談,請她代為轉告首輔張居正。
於是兩人屏退左右,來到了這僻靜之處。
張紫萱本沒把劉戡之這廢物當回事,但對方不找她的兩位兄長,卻只和她談,也引起了幾分疑心:這傢伙,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劉戡之俊美的臉上帶著幾許陰鷙,眼底隱隱藏著一抹瘋狂,這條禽獸正在咬牙切齒,痛恨著秦林和張家兄妹,甚至連張居正也一塊兒恨上了。
昨夜錦衣衛、應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全城大索,只差一點兒劉戡之就落入了法網,只是借著馬車的迅速和刑部侍郎公子的身份掩護才僥倖逃脫白浩的追捕。
回到府中,他剛剛喘息著慶幸自己再一次在作案之後成功逃脫,再一次從頭腦上戲耍、侮辱了那個號稱日斷陽夜審陰的秦林,再一次讓那些愚蠢、卑賤的女人付出了代價……捕快和錦衣衛的到訪又讓他瀕臨崩潰。
幸好,這些官吏並不是來逮捕他的,而是前來查問馬車的行蹤,結果反而被剛剛回府的劉一儒大罵一頓,咆哮著指責王世貞和秦林找不到真兇,居然連朝廷欽差正使、刑部侍郎家都懷疑起來,實在居心叵測。
錦衣衛和捕快們被罵得狗血淋頭,只好悻悻離開。
劉戡之長出了口氣,知道憑父親的官威和人們的慣性思維又逃過一劫,不過,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像前兩次作案之後那樣自鳴得意……因為他分明看見錦衣衛剛出現,提到馬車去向時,作為幫凶、替他駕車的奴才進爵腦門上直冒冷汗,兩條腿不由自主地打顫。
秦林的確沒有像傳說中那樣日斷陽夜審陰,沒有算無遺策一下就把劉戡之從人堆里揪出來,可秦林內查外調、合理分析案情、逐條羅列嫌疑犯特徵、縮小排查範圍、圈定重點懷疑對象……劉戡之明顯感覺到,秦林正在一步一個腳印的,雖然緩慢卻不可阻止的逼近! 殺死進爵滅口?不不不,錦衣衛已經上門調查馬車的線索,再殺死他反而暴露目標。
勸說父親通過權力壓制秦林,將他革職查辦?也不行,魏國公徐邦瑞站在他那邊,該死! 還能有什麼辦法? 各種各樣能夠想出來的辦法,都被劉戡之自己排除了,最後他近乎絕望的發現,根本無法阻攔秦林一步一步的逼近,秦林手中捏著的羅網已將他罩入網內,並且正在一尺一寸的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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