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250節

張懋修生性好強,不肯承認失敗,抓著頭髮冥思苦想,到底也沒想出個頭緒。
丘百戶、霍重樓等人更是完全一竅不通,只好你一句我一句的痛罵白蓮教魔崽子盡會弄這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兒,太不光明正大。
李肱鬱悶了,一門心思要戴罪立功,結果摸到門卻找不到鑰匙打開,你說著急不著急。
牛大力頗有自知之明,他認得的大字加起來沒一籮筐,根本就沒看那惹得眾人頭疼的紙卷,揮著手建議:“乾脆不管寫的什麼了,咱們就學秦長官從行轅追過來的法子,放飛鴿子,追著它們走,便能找到白蓮教的妖人!” 眾官倒也罷了,參加戰鬥的行轅兵丁聞言身子一軟,差點兒沒把腰給閃了,暗道你這傻大個不知道疲累,爺們追著鴿子跑這十來里就快累趴下,他媽的白蓮教的布置說不定鎮江、常州、松江都有,鴿子在天上飛,人馬在地下追,跑不到三十里地,大伙兒就全累死啦! 李肱也想到了這一層,登時變得愁眉苦臉。
張紫萱知道父親有意拉攏這人,便悄聲告訴他:“李世叔,秦林一言不發,恐怕早已胸有成竹,您何不問他呢。
” 李肱恍然大悟,暗道自己愚蠢,怎麼還能用文貴武賤、武人粗鄙不通文墨那套來看待這位秦將軍呢?他分明智謀機變超群絕倫,整件案子幾乎全賴他一人之力呀! 整一整衣冠,李肱恭恭敬敬地朝秦林施禮:“這密文之事,敢是秦將軍已有定計?下官不才,願聞其詳。
” 秦林笑笑,剛才他確實基本上知道了密文的破解方法,之所以出神,是在想怎麼將白蓮教的各路人馬盡數消滅,盡量不出現漏網之魚。
抖了抖手中紙卷,秦林不屑一顧:要是後世的什麼恩尼格瑪,什麼計算機演算法加密,老子還真傻眼了,幸好你丫只是白蓮教,不是小鬍子元首啊! 這種簡單密文,要是能難倒一位刑偵專家,那才叫怪事了呢。
眾人都圍攏了,興緻勃勃的聽秦林講解,只見他把紙卷一抖,朗聲道:“諸位請看,以我了解這上面的數碼字,應該每組都對應一個數字,對不對。
” 所有的人都點頭贊同,因為這是最明顯的規則了,再複雜的話,白蓮教自己處理起來也太不方便。
張懋修搶著說:“秦世兄,不瞞你說,我剛才已按筆畫數目、字形字義和諧音推想半天了,一無所獲呀!” 秦林認真地講解道:“你看這些數目字的特點,字條上有十組數碼,其中每組第一個數碼從三到五七,第二個數碼從二到一三,第三個數碼則從二到一七,這說明什麼?有點想法了嗎?什麼情況下可以用三個數字錶示一個字,並且符合這種規律?” 張懋修尚在思索,他妹妹已搶答了。
張紫萱深邃迷人的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迷人的臉蛋光彩照人,叫秦林也不好意思直視,她欣然道:“頁碼,是書的頁碼、列數和每列的第幾個字!” 一本書的頁碼幾十上百,所以表示頁碼的數字從三到五十七都有;這時候雕版刻印的書,字體較大,豎著排版,一頁往往印十多列,所以表示列的數字最大到十三;而書頁是長方形的,豎排每列的字數比每頁列數稍多,表示本列第幾個字的數字最大就有十七。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什麼筆畫,也不是諧音或者字謎,而答案居然這麼簡單啊!怎麼就沒想到呢? 那麼,到底是哪本書? 秦林早已有了定計,像這種較為原始的密碼,白蓮教不大可能使用專門的密碼本,極有可能就是一本常見的書冊,而對白蓮教來說,當然就是某部經文最方便了。
《金鎖洪陽大策》、《應劫經》、《無生老母救世文》等經文從房間裡面搬出來了,擺在地上。
不必秦林吩咐,眾人各抱一本,十分積極的翻譯起來。
李肱手快,搶先念道:“佛無洪妙之為所陰……看來不是金鎖洪陽大策啊!” “且必其之滅實真……”胖子把無生老母救世文扔開:“奶奶的,也不是它!” “揚州事成各路依計行事……”張紫萱運氣最好,驚喜的嬌呼道:“我找到了,是《應劫經》!” “回答正確加十分!”秦林笑著把張紫萱手中的應劫經接過來。
對照應劫經,秦林很快就把“情況有變各路向秦州集合”這樣一句指令翻譯成了密語。
很好笑的是,白蓮教紙卷上的字居然是用鉛筆寫的……想來也是因為鉛筆字比毛筆細小,可以用更小的紙卷寫更多的字吧。
為了避免穿幫,秦林親自動手,模仿段海萍的筆跡寫了三十張密語紙卷。
對於一位學習過筆跡鑒定的刑偵高手,模仿筆跡簡直就是塗改字據栽贓陷害居家旅行出門在外必備之基本功啊! 吩咐陸胖子等人把紙卷拴在鴿子腿兒上,然後放飛出去。
瞧著大群鴿子在空中盤旋幾圈,各自朝目的地飛去,秦林嘴角微微抽動,“陰險”的壞笑著…… …… 數日之後,連接無錫和江陰的錫澄運河已恢復了通航,漕工弟兄們並不知道發生在揚州的事情,但他們都曉得漕銀找回來了,運河重新通航了,又可以用辛勤的勞作換取一家老小的安寧生活,漫天的陰霾便已散去。
時近年關,運河兩岸的百姓喜氣洋洋,有人扎著紅燈籠,有人整理著社火的服裝,有人熏烤著火腿、臘肉,到處洋溢著一派恬淡幸福的氣息。
看著這一切,白蓮教傳教大師兄荊獨行就恨意漫天,站在船頭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他就是太湖邊上那個黝黑粗壯的漁夫,幾乎,不,已經把漁民們的怒火煽動起來,只要一顆火星就會立刻燃起衝天大火,這群漁夫便會成為神教起事的忠實追隨者,再加上太湖幾群盜賊的幫助,就算打下縣衙門也不稀奇呀! 可問題是收到的指令居然不是立刻舉事,而是“情況有變各路向泰州集合”! 草他媽的!荊獨行幾乎氣炸了肺,從前看戲台上岳武穆在朱仙鎮收到十二道金牌,他覺得今天自己就和岳武穆處境相同。
沒奈何,總不能叛教吧,而且全局未動,宜興先發,說不定還會破壞整個計劃,所以他只好帶著三名心腹,按照指令向泰興進發。
搖著打魚船從太湖北部進入梁溪,途經無錫拐進錫澄運河,到了江陰過長江就是泰興。
這一日走到蔡涇壩閘口,二十多名例行檢查的漕軍在岸上懶洋洋的烤著火,只有個年輕點兒的有氣無力地問道:“哪兒人啊,到哪兒去?裝了什麼貨,繳稅了沒有?” 一路上也過了幾處閘口了,荊獨行並不奇怪,陪著小心道:“太湖打魚的,到泰興去,沒裝什麼貨,軍爺您看?” “弟兄們,隨便看看吧!”年輕士兵回頭沒好氣地說了句。
三四個漕軍死樣活氣的走過來,另有兩名漕軍提著褲子,看模樣是要朝運河裡面撒尿。
什麼玩意兒!荊獨行肚子里罵了句,臉上仍舊保持著謙恭的笑容。
轉瞬之間,形勢陡變!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