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上前看看,忽然全都驚叫起來……葛哨官手裡拿著的會票,全是百兩面額的,至少有七八張! “謝秦將軍打賞!秦將軍步步高升,拜將封侯!”眾水兵齊聲大叫起來。
秦林早一陣風似的跑沒影兒了。
他一路舉著錦衣衛副千戶腰牌,打馬直進城中,守門的幾名衛所兵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紛紛往兩邊退避。
牛大力霹靂般喝道:“錦衣衛奉劉都督鈞令辦案,鎮江府的倉大使住在哪兒,快帶我們去……” 幾個城守軍還沒反應過來,秦林就朝牛大力擺擺手,苦笑道:“不用了,有人比我們先到一步。
” 城西的一處民宅上空,火焚之後的青煙還在繚繞。
秦林趕到的時候,街坊鄰居還在為失火而後怕,不少人端著臉盆,提著水桶站在街上,議論著剛才的大火。
鎮江府倉大使姓崔,他所居的四合院地面上滿是救火所潑的積水,水面上漂浮著大量煙灰和焦炭狀的東西,顯得骯髒不堪。
時值冬季,北風勁吹,但大火肆虐時灼熱的溫度仍有殘餘,空氣中充斥著嗆人的焦糊味兒。
堂屋肯定就是火災起始的地方,那裡所有的雜物都已經燒得只剩下灰燼了,秦林甚至從灰燼中找到了一張八仙桌的遺迹……呈四方形分佈的一些灰白色燃燒產物。
大火帶著濃煙曾經在這裡瘋狂地肆虐過,在刷了石灰的牆面上留下了灰黑色的痕迹,扭曲而猙獰,宛如火魔的張牙舞爪。
秦林在普通的焦糊味兒之中,分辨到了蛋白質燒焦產生的異樣臭味,他的眼睛半眯起來,臉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因為這種味道在火災現場的出現,意味著最不希望的事情已經發生。
循著氣味兒,秦林找到了目標:一具燒焦的屍體。
它全身漆黑,身體表面已經完全碳化了,姿態扭曲成痙攣狀,看上去就像生前曾進行過劇烈的掙扎。
鎮江知府坐著轎子趕來,只比秦林稍晚一步,雙方寒暄兩句,秦林道明了來意,聲明此案由錦衣衛接手。
“胖子,該你了!”秦林朝陸遠志做了個手勢。
“不至於吧,這明明就是燒死的……”陸遠志嘟嘟囔囔的,不過還是取出工具,開始解剖那具焦屍。
說實在的,這焦屍烏漆抹黑,氣味就像被燒焦了的烤肉,實在恐怖至極,除了一進入狀態就心如萬載寒冰的秦林,還有這位神經比大象還粗的陸胖子,真沒有第三個人可以若無其事的解剖了。
“恕我冒昧……”鎮江知府拱拱手:“這人看樣子就是被燒死的,秦將軍又何必?” 話音未落,陸胖子已叫起來:“操肺裡頭沒有水泡也沒有煙塵,這人是死後被焚屍的!” 事實上肢體扭曲看上去像掙扎的樣子,並非火災致死的鐵證,因為即使人死去,肌肉的生理活性並沒有立刻消失,此事進行焚屍滅跡,肌肉在高溫下非常態的收縮、舒張,會使已死的人體呈現出扭曲掙扎的樣子。
秦林將這道理和胖子說了,本是指點自己助手的意思,鎮江知府在旁邊聽著,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怪不得這人年紀輕輕能做到錦衣衛副千戶,果然家學淵源,搞不好他家裡是世襲指揮同知或者指揮僉事呢。
既然確定了死者是生前被害、死後焚屍,秦林之前的推斷便得到了證實:漕運銀子就是在鎮江府出的事,而且就是這位姓崔的倉大使和施把總互相勾結,做下的手腳! 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白蓮教的反應如此迅速而有效,竟然直接從肉體上消滅,犧牲涉案人員的生命,徹底斷絕追查的路徑。
白蓮教果然神秘而詭異,手段也異乎尋常的狠辣。
主事者既已送命,秦林便急忙請知府配合,搜捕運銀子上漕船的庫丁。
死者的眷屬並不在鎮江,他家裡只有兩名粗使丫頭和一個小廝,都被突如其來的火災嚇得夠嗆。
秦林耐心的審問他們,知不知道姓崔的和什麼人打交道,有什麼朋友往來,這些天行蹤如何。
無奈這幾個一問三不知,就算威嚇要用重刑,也茫然不解,秦林察言觀色倒斷定他們確實不知道。
很快鎮江府的捕快也回來了,帶來了非常不利於偵破的消息:所有涉案的庫丁都消失無蹤,連一個也找不到了。
“我操他媽!”陸胖子氣得一拳砸到牆壁上,太疼,收回去之後捏在身後揉了揉。
秦林不禁慶幸此前微服偵查的決定,如果一開始就被白蓮教發現了偵破意圖,恐怕他們會做得更周密更徹底吧,那樣的話,自己可真就兩眼一抹黑,什麼線索也找不到了。
現在雖然白蓮教也在他發現端倪之後,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但終究只快了一步,也許其中還能發現幾分端倪。
秦林就和顏悅色的審問兩名粗使丫頭,更加用心的審訊那貼身小廝,試圖從他們嘴裡掏出點有用的東西。
特別細問了家裡有沒有什麼大的物件,在漕船到鎮江府裝銀子的前後消失。
陸遠志、牛大力都暗贊秦林問得巧妙,能代替五十萬兩漕銀的東西,應該不會小吧。
粗使丫頭和小廝都茫然不解,喃喃自語道:“大的物件?有多大?” 陸胖子聽了不禁泄氣,再大的物件,姓崔的也沒法當五十萬漕銀用,更不可能讓漕銀突然消失啊!幾名把總都開箱看過銀錠還在裡面呢,鎮江府這邊的,恐怕主要起配合作用吧! “想想,再想想……”秦林和顏悅色的哄著小廝和丫鬟,“誰想出來有用的線索,本官重重有賞。
” 那小廝第一個想起來:“哦,對了家主人在十幾天前曾買了很大一隻酒葫蘆,裝著滿滿一壺的烈酒,小的曾多次去偷喝,只在十二月七日前後,那葫蘆就不見了。
” 一隻大酒葫蘆,和漕銀案能有什麼關係? 有個粗使丫頭也試探道:“大約半個月前,家主人買了一整口袋的紅鹽,怕不有幾十斤,一直放在門背後。
婢子前兩天腳上生癬,準備弄點紅鹽泡腳,去找的時候才發現紅鹽不知到哪兒去了。
長官,婢子說的這個算不算啊?” 紅鹽,和漕銀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嘛,陸胖子等人都失望之極,變得沮喪起來。
秦林卻笑彎了眼睛,把三張會票賞給了粗使丫頭和小廝。
“有趣,也許我已經找到銀錠消失的謎底了!”秦林大笑著站起來:“備馬,咱們再回三灣!”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八〇章 奇怪的藥方 見秦林要走,那鎮江知府一把將他扯住:“敢問秦將軍,可是漕銀失竊一案有了眉目?本官治下頗有些無知之輩傳言漕銀找不到朝廷就要加征攤派,市面上人心惶惶……咱們鎮江府的崔司倉,莫非就是白蓮教的內應?” 本來以為三灣出的事情,鎮江府這邊不承擔責任,只是民間擔心朝廷將損失的漕銀加征攤派,才謠言四起、人心惶惶,知府倒也不以為意;但現在看起來崔司倉和案情干係匪淺,論起來知府的責任就大了。
秦林點點頭,直言不諱地告訴他確實如此,崔司倉就是被白蓮教滅口之後,又企圖焚屍滅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