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216節

當地派駐錦衣衛接到行文,立刻派員查探,偵知汪直死後海上群雄紛起,日本浪人、高麗海盜、西洋商人各有所長,再沒有誰能像汪直那樣一統東海南洋。
汪直死後餘黨本已衰微,近來轉而勢大,盤踞海島之上,有戰船數十艘,商船上百,雖然和汪直生前全盛時相距甚遠,但也不可小視了。
至於他們是否和白蓮教勾結,並無明確的線索,只得到消息,近來有內地人乘船與其聯繫,汪直餘黨的海船頻繁來往於白水洋附近海面,又有逃亡船匠說他們曾建造平底內河船…… 這個消息完全證實了秦林的判斷,明代白水洋就是指長江出海口一帶,汪直餘黨的海船往來其間,一定是尋找江防水師疏漏溜進了長江,所以才有燕子磯一案白蓮教所乘的那艘海船。
不過,他們建造平底江船做什麼呢?采石磯以下江段尖底海船都可以通行的呀! 暫時把疑團存在心頭,秦林壞笑著當起了教唆犯:“劉一儒不是妄自尊大、剛愎自用嗎?咱們完全可以甩開他,自己查辦這案子,兄弟我手裡有錦衣校尉們可以調動,何必仰劉一儒的鼻息?到時候咱們把案子破了,聯名奏報上去,叫劉老兒乾瞪眼!” 甩開劉一儒單幹?聽到這個主意,黃公公和霍重樓都喜得眉花眼笑。
此前他們不是沒想過,但離了劉一儒這正牌欽差,南京許多大官大府誰來理會你個中官副使和小小的東廠司房?再說,霍重樓武功厲害,破案嘛也就稀鬆平常。
不過現在,有了秦林加盟,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黃、霍兩位仰仗他破案的本事,秦林則需要他們辦案欽差的名義,於是一拍即合。
“好,咱們同心同德,一定要破了此案!”霍重樓說著伸出了手。
三雙手緊緊相握。
黃公公補充道:“破了案子,叫劉老兒跟在咱家後面吃屁!” 三個傢伙同時陰險奸詐的笑了起來。
笑聲是那麼的陰森可怖……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六九章 庫銀被劫 萬里長江浩浩蕩蕩,自金陵下瀉至鎮江,便到了京杭大運河的一大樞紐,各色船隻陡然增多,江面上千帆競渡、百舸爭流。
江北起自揚州府的涇運河直通黃河清江浦,再由里運河聯繫華北平原上的帝國統治中心,京師。
北上的糧船源源不斷的把江南的糧食運往華北,供應京師所需,養育著九邊的將士,朝廷賑濟所出、軍糧所用、官吏所食,全賴於此。
江南運河則從鎮江府經常州、蘇州直通杭州,貫通了江南膏腴之地,蜀錦、寧綢、景德鎮瓷器,全都得經過它運往杭州灣或者寧波出海,為帝國換取源源不斷的白銀。
京杭大運河就是大明帝國生機勃勃的血管,維繫著龐大帝國的生命。
此時就在大批糧船之中,混著一艘外觀普普通通的平底江船,看上去和別的客船沒有什麼區別。
可它的內部卻不像外表那麼簡單,不僅船隻建造特別的堅固,操船的人員也格外不同:雖然都穿著普通水手的短打扮,但不少人被晒成了古銅色的皮膚和身上揮之不去的海腥味,都說明了他們並不是江上討生活的百姓,而是從大海溜進長江的過江龍。
其中更有幾個身子矮壯的傢伙,神情動作與華夏子民迥異,如果在數十年前,他們會被稱為倭寇。
江船中艙,金櫻姬大馬金刀地坐於榻上,和天香閣中楚楚可憐的神態截然相反,她現在身穿黑色綉金倭緞箭袖,滿頭烏髮盤著高髻,腰系一條七寶鯊皮帶,足踏鯊皮靴,臉上柔弱可憐的氣質拋到了九霄雲外,嘴角掛著幾分妖異的笑容: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
龜板先生,你怎麼又回來了呢?” 龜板武夫跪坐在她身前,肩膀上裹著厚厚的繃帶,把腰一挺,頭一低,用生硬的漢語請罪:“屬下,行刺失敗了!只好以切腹自盡保持武士的榮譽,請少主指定介錯!” 日本武士自盡,把自己肚子剖開的時候,身後站著一人揮刀替他把頭砍下來,就稱為介錯。
嘻嘻……金櫻姬抿嘴笑著,“毛海峰如何?” 龜板武夫一怔,繼而沉重地點了點頭。
金櫻姬忽然狂笑起來,聲音帶著妖冶:“你們這些日本人吶,動不動就要尋死覓活,放心吧,你既然發誓效忠我父女,你這條命就是我的,我沒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哈依!”龜板武夫跪直了身子,用力把頭一點。
沉默半晌,龜板武夫又道:“為什麼,要和白蓮教結交?他們在海上,並沒有什麼力量!” “可是大明有力量……”金櫻姬神色頗有些怨憤:“我父親是大明欽定的倭寇首領,我們想要東山再起,佛郎機人、日本人、高麗人都不是問題,只有大明,如果我們的對頭、各國海商要求大明出兵對付汪直餘黨欽定倭寇,大明會怎麼做?你們抵擋得了朝廷水師和戚繼光嗎?” 龜板武夫搖了搖嘴唇,對這個問題他只能保持沉默。
大明朝的力量實在太強大,它沒有反應過來倒也罷了,一旦它全力動員,無窮無盡的人力物力,對於任何挑戰者都是滅頂之災。
“白蓮教能替我們報仇雪恨,當然很好,但我不僅僅只盯著報仇,讓他們替我們吸引大明朝的注意力,不是很好嗎?” 金櫻姬咯咯嬌笑著,揮手打發龜板武夫出去:“對了,白蓮教那邊,告訴他們那個裝神弄鬼的聖女,千萬別把咱們當傻瓜,這次冬解的庫銀,咱們要三成!” …… 南京刑部右側的院子,既是刑部侍郎劉一儒辦公的處所,也充當辦案欽差的行轅。
北風正緊,雖說江南地方溫暖,守門的兩名兵卒也凍得鼻涕長流,在那兒曬著點若有若無的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哎,老張,新來那位秦大人,又不打板子問口供,又不像戲台上演的那麼微服私訪,他能破案嗎?俗話說得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放屁,秦大人神目如電,以前破了不曉得多少大案,也不差現在這一樁。
再說了,秦大人仁厚慷慨,跟著他走那叫個升官發財!可惜咱們沒那本事,否則求爺爺告奶奶也要撥到他老人家手底下去。
” 正說著話,老張就啪的一下站得筆直,中氣十足地叫道:“秦長官!” 秦林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隨手扔了塊不輕不重的銀子:“去買件厚實的棉衣穿,凍成這個樣子,丟臉。
” 接過銀子,兩名兵卒激動的不行,就算丟臉也是丟刑部的臉,不管秦林什麼事兒呀!現在人家出手就是幾兩銀子,且不說值得多少,就是長官厚賜這點面子,也叫他倆打心眼裡感激。
秦林笑笑,前幾天中官副使黃公公已經咨文南京錦衣衛,把他調來協查白蓮教了,所以每天過來辦理案件。
劉一儒這傢伙依然不老實,仗著是正欽差,連中官副使黃公公和代表東廠的司房霍重樓都不放在眼裡,哪兒在乎秦林這麼個協辦錦衣副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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