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辛夷嘴一撇,欣欣然有得色:“要讓你這笨蛋來指揮那一定是放跑了,本小姐在這裡,他們還想逃走么?早就派飛騎報到南京守備衙門我爹爹那兒啦!” 金陵城中,南京守備府,白虎節堂。
眾多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都指揮使、指揮使分列兩邊,全裝摜帶的校刀手神色凜然,他們全都看著大堂正中,一名汗流浹背的飛騎兵正跪著舉起軍報。
現任南京守備、掌南京中軍都督府、魏國公徐邦瑞接過這張薄薄的軍報,只看了一眼就神色大變,毫不遲疑的下令:“請出守備大印!” 偌大的白虎節堂,回蕩著徐邦瑞的聲音,振聾發聵。
眾官將聞言大驚:這南京守備一職權力極大,上馬管軍下馬管民,遇到戰事便是整個南直隸的權力中心,任憑調兵遣將、生殺黜涉,節制文武官員,比欽差大臣尤甚三分。
歷任守備為了表示謙抑、也免得朝廷猜忌,非天大的事情輕易不肯動這枚大印,而是與南京鎮守太監和守備府參贊機務兵部尚書商議而行。
今天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讓徐邦瑞毫不猶豫的動了守備大印? 不一會兒,親兵從密室捧了大印出來,三寸長寬,金印麒麟鈕,眾將官眼前閃耀,不無唏噓:這顆大印,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動過了…… 徐邦瑞毫不遲疑的把大印接在手中,硃筆押了軍令,守備大印重重的蓋了上去。
片刻之後,南京城頭便放起了連珠號炮,五軍都督府、京衛指揮使司、五城兵馬司、應天府、錦衣衛……各衙門的人馬從金陵四面的城門蜂擁而出。
烽火台也響起了連珠號炮,把提督操江府的命令傳遞到了上游的當塗、蕪湖,下游的江陰、瓜步,長江水師便傾巢而出,全速封鎖了江面。
分駐南直隸各地的什麼水軍左衛、驍騎右衛、浙兵五大營,立刻聞聲出兵…… 就連秦林的庚字所的校尉們也行動起來,大街上馬蹄聲聲,直叫人疑心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而這一切,都因為一個小小錦衣衛百戶破獲的案件。
南京守備府,剛剛從指揮機宜中緩了口氣的魏國公徐邦瑞,和匆匆趕來的南京鎮守太監、南京兵部尚書、錦衣衛指揮同知等人這才不約而同地擦了把腦門的冷汗,暗自后怕:“幸好,幸好這位秦百戶能謀善斷、英勇無懼,這才將大禍消弭於發端啊!”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四四章 無所遁形 金陵城頭連珠號炮震天價響起,燕子磯下的眾人盡皆喜形於色,知道長江水師和兩岸駐軍都已出動,剛剛逃走的那艘敵船這下子插翅難飛了。
只有一個人的神色瞬間變得黯然。
賈子虛。
眼中厲芒一閃即逝,看看四周嚴陣以待的眾多精兵,他很快的控制了情緒,那種平庸無奇、混混沌沌的表情,再一次出現在他那張平凡得放進人堆就再也找不出來的臉上。
眾位公子小姐在家丁、丫鬟陪伴下準備動身回金陵城,賈子虛心頭一喜,便也混在人堆中準備離開:白蓮教上下級都是單線聯繫,除了已經戰死的三位香主,被俘的普通教眾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保護,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圍住他們的兵馬,並沒有讓出路來。
王士騏驚疑不定,拱手問道:“秦世兄、徐小姐,你們這是?” 秦林從徐辛夷手中接過三朵銅蓮花,慢慢把玩著:“燕子磯伏擊部署得周密、詳盡,如果不是徐大小姐帶了許多兵丁,本來這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可派遣三名互不統屬的白蓮教香主前來主持,這未免也太……” 王士騏極為乖覺,一點就通:“這也太不合常情了!” 凡久歷官場的人都知道,要辦大事必授予專人專權,若是三位平級、互不統屬的首腦去辦,免不了互相扯皮、推諉,無人可以真正發號施令,最終鐵定弄得一塌糊塗。
白蓮教計劃周詳、部署嚴密,絕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王士騏尚在思索,張紫萱早在此前就發現了端倪,輕啟朱唇問道:“請問秦兄,那位主持此事的大魔頭,是否仍在此間?” 這會兒你不演戲了?秦林也偷笑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道:“是的,而且用人皮面具裝成了我們萬萬不會懷疑的人!”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射出的寒光冷厲如電,不偏不倚盯著張紫萱豐盈嬌俏的胸部,一字一頓地道:“眾所周知,白蓮教主白靈沙是位神秘女子……” “原來是你!”陸胖子一下子蹦起來,捂著屁股望著張紫萱直叫:“好歹毒的婆娘,胖爺我被射了一箭,就是你手下乾的好事……” 眾人大驚失色,離張紫萱近的趕緊往後退,就連張敬修、張懋修兩個也狐疑不定的打量小妹,生怕她是別人假扮的。
“呼……”賈子虛長出了一口氣,又暗笑原來這秦林不過如此。
張紫萱開始被嚇了一跳,這時候已無可奈何地把秦林看著,明知他是報剛才那一箭之仇,她忍俊不禁,忽然發覺秦林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胸口,立刻又想起了興國州發生的尷尬事,頓時俏臉緋紅。
秦林壞笑著朝她眨眨眼睛,這才大聲對眾人道:“咦,你們想到哪兒去了?我是說魔教教主白靈沙座下有兩大使者、三大堂主和十長老,能統率三名香主、完成燕子磯伏擊這件大案的,至少也是個長老。
” 張敬修、張懋修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張懋修朝秦林一豎中指:不帶這麼玩人的呀! “那麼,那位白蓮教的長老,真的就混在我們之中嗎?”張紫萱神情依舊溫潤如玉,似乎沒計較剛才的玩笑。
秦林乾笑兩聲,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歷年來金陵詩會不在玄武湖就是莫愁湖,要麼是雨花台、紫金山,為什麼偏偏這次要來燕子磯呢?” 這些地方都是金陵名勝,公子小姐們低頭想了一陣,不明所以。
倒是徐辛夷嘴巴張成了鵝蛋型,拍著手道:“哈哈,我知道啦!玄武湖有水師,紫金山有孝陵衛,雨花台在聚寶門外、莫愁湖呢水西門出去就是,這兩處離城牆太近,而守城的兵馬極多,只有燕子磯離城二十里,人跡罕至,又沒有軍隊駐紮!” 徐大小姐整天舞刀弄劍,把各京衛的精兵帶著圍獵、演武,金陵城內外各處駐軍她都了如指掌,所以秦林一提,她就比別人先想到原因。
王士騏極其乖覺,聽得徐辛夷道破原因,心頭立刻猛地一沉,腳下暗暗退了兩步,離賈子虛遠了些。
“不錯不錯……”秦林開玩笑的拍了拍徐辛夷的肩膀,“徐大小姐也聰明了一次,難得!” 你徐辛夷氣鼓氣脹的,飽滿的胸脯起起伏伏。
旁人倒也罷了,常胤緒把秦林佩服得五體投地,心說換別人敢這麼說,還不被刁蠻大小姐抽個滿臉花呀?秦某人竟然能降服徐辛夷,這本事真正了不得! 秦林好整以暇的陰笑三聲,鋒利如刀的目光從賈子虛臉上掃過,饒是這位白蓮教長老藝高人膽大,此時也免不得心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