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379節

永寧也又驚又怕地咬住了手指甲,兩眼睜得大大的:“這個惡毒的女人,實在是太壞啦!兄妹倆都壞透了。
” 秦林嘿嘿壞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我可什麼都沒說,只是講了個故事,你們要怎麼想,那我可管不著了。
好在李太后思路已經到了這裡,就再不需要秦林說什麼了,她自己就想出了“妥善”的辦法:“哀家絕不能打草驚蛇,提前露出口風,只能學那聰明的富翁,先虛與委蛇,把鄭楨這惡毒女人先穩住,等到洛兒長大成人,能保護自己了,再正式冊立太子。
” 好計,不愧為母后啊!永寧崇拜地看著母親。
好計,和我想的完全相同,秦林趕緊掐了自己一把,否則就要笑出來了。
李太后朝永寧努了努嘴巴:“你和秦姑爺,替哀家去告訴她,太子要立嫡立長立賢,如今正宮王皇后沒有生育,並無嫡子,萬一將來她誕下嫡子呢?而且幾位皇子都還幼小,看不出誰更聰明賢能,所以,這件事就過幾年再說吧,唔,哀家知道她是一片好心。
” 到底是太後娘娘,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好一招太極推手,即使不算爐火純青,也有七八段的功力。
只可惜,奸妃鄭楨就等太后這句話呢! 秦林和永寧並肩走出,鄭楨一看秦林臉上那副壞壞的笑,就知道這廝奸計得逞,不禁鬆了口氣,肚子里暗笑不迭:姓秦的傢伙,專會哄賺丈母娘! 鄭楨做戲做全套,仍扯住朱常洵跪在地上,頑皮的皇次子已經不哭了,扭來扭去地掙扎想站起來。
大庭廣眾之下要注意分寸,秦林當然不可能去拉扯鄭楨,就把朱常洵從他母親的“魔掌”下解救出來。
朱常洵被嬌縱慣了,趁秦林不注意,就去摘他腰間的穿宮腰牌,誰知打錯了主意,秦林可不是他那草包舅舅鄭國泰,把臉一虎,有若實質的殺氣撲面而來,可憐朱常洵再調皮也只是個養在深宮的皇子,哪裡見過這等威勢,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竟愣怔著連哭都忘記了。
另一邊,永寧伸手去扶鄭楨,鄭楨恰是個會撒潑的,兀自跪在地上,沖著慈寧宮聲淚俱下的道:“求慈聖太后降旨,促陛下早立國本,以釋天下之疑,以明臣妾心跡!” 喂喂,你表演貌似表情誇張略微做作啊?秦林很想提醒鄭楨一下,用力過猛了。
永寧更是膈應得不行,她沒有秦林那麼厚的臉皮、那麼深的心計,心頭不舒服,去扯鄭楨的動作便略顯僵硬,笑容也變得勉強。
“娘娘請起來吧,母后說了,王皇嫂正當青春妙齡,還有可能誕下嫡子,娘娘的一番苦心咱們都知道了。
”永寧字斟句酌的說著,生怕鄭楨察覺到什麼。
可惜,永寧這號笨丫頭想在鄭娘娘面前掉花槍,那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鄭楨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也就不再繼續跪下去了,借著永寧一扶順勢站起來,朝慈寧宮山呼謝恩。
看了看永寧,鄭楨壞笑著咬了咬牙齒,你是怕我呢,還是恨我呢?哼哼,只怕你將來還得謝我呢! 秦林皺了皺眉,從鄭楨的目光中看出她不懷好意,永寧這麼個小姑子,又礙著你什麼了? 哼!鄭楨撇撇嘴。
她帶著兒子朱常洵進慈寧宮謝恩,裝出一副患得患失,隱隱間又有所期待的表情,似乎有什麼重大的決定遲疑未決,滿腹疑惑似的。
這個女人果然動了歹心!李太后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暗暗對秦林感激不盡,要不是他那個故事,說不定就被鄭楨試探出來了。
當天,慈聖李太后頒下懿旨,極力讚歎鄭楨鄭貴妃賢良淑德,有謙讓恭敬之心,實為內廷嬪妃之表率,但立國本之事,須得講究立嫡立長立賢,現在並無嫡子,兩位皇子尚且年幼無知,無從分辨賢能,所以暫時不冊立太子,儲君之位大可從長計議。
李太后雖然沒有多大權柄了,這道懿旨卻是兒子萬曆皇帝朱翊鈞求之不得的,而且,歷朝歷代的太後娘娘在立儲的問題上都有比較特殊的發言權,李太後站出來為孫兒說話,說的內容又入情入理,別人再難找到反駁的理由。
秦林配合鄭楨來一招以退為進,果然非常厲害,顧憲成等清流文官看到太后懿旨時,全都傻了眼。
顧憲成擠兌“賢妃”鄭楨去催請萬曆早立太子,以釋天下之疑,使鄭楨左右為難,處於最為尷尬的境地。
但是誰也沒想到,最後竟是慈聖李太后降旨,幾乎是將冊立太子一事無限期的推遲,鄭楨賢妃之名越發牢靠,甚至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主動權。
看,我可是和兒子一塊兒,在慈寧宮前長跪不起,求冊立朱常洛為太子的,太後娘娘要推遲此事,我有什麼辦法? 而且,因為李太后的懿旨,文官們的調門都不得不降低三分——太后和陛下都覺得可以晚些再冊立太子,誰要繼續提這件事,必然顯得態度過於操切,那麼就有理由懷疑他急著將擁立之功攬入懷中,其實居心不良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顧憲成一封奏章把鄭楨幾乎逼到了牆角,秦林將計就計,文官們從速冊立朱常洛為太子的圖謀,同樣遭到失敗,現在該輪到余懋學、顧憲成一干人等鬱悶了。
這件事的幕後黑手秦林,卻得到了除文官清流之外的各方的感激,李太后多謝他那個故事,鄭楨感激他設法讓自己擺脫了窘境,就連萬曆聽到消息,“病”也好了不少,從徹底不上朝,恢復成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狀態。
爭國本的雙方,希望按祖制冊立皇長子朱常洛的李太后、王皇后和清流文臣,試圖廢長立幼的萬曆和鄭楨,都在積蓄力量準備在下一輪較量中取得勝利,但無論是維護儒家綱常制度的文臣,還是想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萬曆和鄭楨,在此時此刻都不會預料到此事會曠日持久到什麼程度。
時間,既不屬於萬曆和鄭楨,也不屬於自以為道義在握的清流文臣,而是站在秦林一邊。
隨著時間的推移,被道義挾制又貪圖擁立之功的文官會越陷越深,一門心思要立心愛兒子的萬曆和鄭楨同樣會越陷越深,只有秦林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管他最後立哪個,反正不是立我兒子,水攪得越混越好!”秦林得意洋洋地告訴張紫萱。
冊立儲君被稱為國本,乃關係今後數十年政局的至關緊要之事,自以為熟諳帝王心術,其實凈扯後腿的萬曆,和那些紅口白牙所向無敵,真抓實幹一毫不會的文官們,最好把狗腦子都通通打出來,鬧個不可開交,到時候誰還來理會秦督主這位“佞臣”? 書房之中,剛滿兩歲的秦澤安靜地把玩著秦林的金書鐵券,小手摳啊摳,試圖把“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的金字摳下來。
要是別人見了這一幕,只怕會吃驚得合不攏嘴,這塊金書鐵券,象徵著世襲伯爵的榮華富貴,當朝天子的浩蕩皇恩,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的無上榮耀,竟然被懵懂孩童當作玩具! 可秦林不在乎,端坐在書案後面,左手托著香腮,右手執筆替秦林批閱文牘的張紫萱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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