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366節

鄭國泰再怎麼傻,秦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加上鄭楨的態度,鄭國泰恍然大悟,望著秦林驚道:“原來,原來秦督主和舍妹……” 唉,別亂說啊!秦林連忙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什麼我和你妹,說的好像有什麼姦情似的。
鄭國泰連忙閉嘴,片刻之後又壓低了聲音:“從今往後,鄭某唯督主馬首是瞻……對了,舍妹有句話托我帶給督主,她說已經知道了督主的心意,一定設法讓督主得償所願。
” 秦林也點點頭:“也替我回復娘娘,關係鄭家將來富貴之事,秦某必鼎力相助。
” 兩人相顧而笑,至此才叫做不打不相識。
只不過,秦林對鄭楨所想心知肚明,貴妃娘娘的理解卻稍微偏了一點兒,再經過鄭國泰這個大草包轉述,也沒說清楚鄭楨是在聽到“秦林和永寧同游適景園”的消息之後,才讓他轉達這句話的。
“那麼,在下這就告辭了。
”鄭國泰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便雙手作揖舉在胸前,打量著秦林的神色,一步步慢慢往後退。
在他想來,不打不相識,現在雙方既然成了盟友,秦林怎麼著也要送自己一下吧,這點面子是該有的。
孰料秦林端坐太師椅,連屁股都懶得抬一下,根本沒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鄭國泰大窘,不過反正他整張臉腫得像個豬頭,再怎麼尷尬也看不出來,只好忍著羞慚退到門外。
卻聽得裡頭秦林淡淡地道:“咱們兩邊究竟如何,實不可為外人道,就恕本督不遠送了,國舅出門之後應該如何,想必不用本督再教吧。
” 鄭國泰這下真是傻了,良久才苦笑起來,輕輕拍了自己兩耳光:說你草包還真草包,兩邊訂立同盟密約本來就是隱晦之事,還要把關係暴露於人前嗎?正該反其道而行之啊! 片刻之後,鄭國泰仍然從角門走出了秦府,他腳剛剛跨出門檻,背後的陸遠志便冷笑兩聲,將角門砰的一聲關上,差點兒砸到國舅爺的後腦勺。
鄭國泰簡直尷尬到了極點,臉上青氣一閃,回頭看著秦府待要破口大罵,喉嚨口蠕動兩下,最終還是忍氣吞聲,但那種強自忍耐憤懣的神情,就算瞎子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哼!”鄭國泰氣咻咻地一甩袖子,灰頭土臉的上馬離開。
夜幕下不知多少雙眼睛看到了這一幕,鄭國舅迫於壓力赴秦府負荊請罪,秦林秦長官鐵定又“以德報怨”了,沒看國舅爺出來時那張臉?簡直黑成崑崙奴啦——還是腫成豬頭的! 花廳之中除了秦林已空無一人,他突然哈哈一笑:“鄭國泰已走,紫萱還不出來么?” 張紫萱從後堂款款走出,深邃的眸子華彩斐然,笑容帶著點調皮,輕輕瞥了他一眼:“秦兄方才所為,可是越來越有梟雄之風啦。
都說宮中鄭娘娘是奸妃,小妹看來,你和她真要算得上知己。
” 秦林大笑,將張紫萱攬入懷中,捏了捏她的鼻尖:“胡說什麼,你才是朕的奸妃!” 腹黑男對腹黑女嘛…… …… 紫禁城,養心殿,早已過了晚點,鐘鼓敲過了初更,萬曆、閣臣和六部九卿還在秉燭夜談,商議此次平定南疆的善後。
緬甸平定,莽應里、岳鳳被抓起來押到了京師,饒仁侃、蘇酇伏誅,永昌、施甸的戰後重建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所謂善後,還能怎麼善? 無非是如何酬庸功臣而已! 這就有講究了。
秦林的滅敵國、擒敵酋的赫赫之功,近百年來實在首屈一指。
戚繼光平倭禦寇,那是在本國抵禦外敵,並不曾將倭寇犁庭掃穴;王陽明勘定寧王之亂,更是老朱家子孫之間爭奪帝位的內鬥。
照說這樣赫赫殊勛,封公封侯都理所應當,遙想成祖、宣宗年間三征安南,出動成國公朱能、英國公張輔,其間折損名臣大將數員,先後喪師十餘萬,安南終究先服后叛,不肯歸服王化。
以此來對比,秦林的功績封個國公又如何? 可是,他實在太特出了、太耀眼了! 張居正死後的萬曆年間,因循苟且是官場通病,得過且過是從上到下的慣例,整個大明王朝正從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中興盛世,緩慢卻無可挽回地走向毀滅。
唯獨秦林如異星劃破長空,東招五峰海商,北定土默川,西通絲綢之路,南平東吁王朝,所行之術正邪參半,所行之道則順天應人! 這樣一個以錦衣武臣起家的官場異類,又怎麼不遭到整箇舊有體系的疑忌和排斥呢?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五五章 明君賢妃 武將晉陞,兵部有很大的發言權,兵部職方清吏司負責銓敘軍功,無論秦林專奏保舉的立功之將,還是隨大案保舉的眾多有功將士,在軍功銓敘上都格外優容,並不像以前那樣卡脖子——他們也知道有秦督主在京,實在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和秦林打擂台。
戶部核銷軍費糧餉開支,也一反常態的順利。
大軍在外征戰,所經之地糧價有高有低,轉運途中難免有損耗,賞銀計發也不見得能格外精確,以前戶部的經受官員和書辦都要藉此拿捏前線將士,不從軍費中挖走一坨,絕不肯罷休的。
吏部為文職官員做出的考核,同樣花團錦簇,尤為突出署任永昌知府李建中,照例火線提拔,從署任轉為正印知府是題中應有之義。
至於對秦林的考語,更加不乏溢美之詞:該員勇猛精進,揮軍若飆發電舉,親冒矢石、斬關奪將,身被二十餘創、血流披面仍督帥鄧、李諸將力戰,終獲大捷,滅敵國、擒巨梟,誠古之飛廉惡來;又善於撫夷,義結孟養宣慰思忘憂,威遠營諸番盟誓,從此底定南疆,開百年未有之氣象,功績誠宜從優封賞。
恐怕秦林看到這份考語,都會把自己感動得哭了,真是勇過關雲之長,智賽諸葛之亮啊! 等等,等等,怎麼有點不對味呢? 首先,秦林是督師身份,考核功績應該是措置機宜、運籌帷幄,方才取得此百年難遇之大勝——這才是正該的說法,可考語上說什麼斬關奪將、血流披面,儼然從督師變成了爪牙之將,在大明官場的語境中,含金量大幅下降。
其次,義結孟養宣慰,這更不是什麼好事情,為接下來指斥秦林結交外藩、圖謀不軌埋下了伏筆。
就連前面對相關文官的考核中故意突出李建中,同樣有任人唯親四字呼之欲出。
吏部為什麼弄出這種幺蛾子?想想現在吏部侍郎是誰,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余懋學!如今的吏部尚書楊巍已經年過古稀,壯年時的盛氣消磨殆盡,只剩下因循苟且,吏部的事情倒有大半是侍郎余懋學和郎中顧憲成做主。
果不其然,這番考語只是做個敲門的引子,後面斬關落鎖之將就直奔秦林而來了。
吏部文選清吏司郎中顧憲成彈劾秦林督師期間任人唯親,簡拔只有舉人功名的岳父李建中署任四品知府,大違國朝體制。
大理寺少卿趙應元上本說秦林不但這次任用私人,還由此追溯,指責他在錦衣衛、東廠裡面任用私人、招結朋黨,實在是包藏禍心。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