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356節

裝飾金銀鞍韉的白象敢住,馱著聯軍主帥思忘憂緩緩走出,她今日裝束又不同,頭戴高高的尖頂金冠,身穿五彩描金貼身小衣,右手修長的手指捏著法訣置於胸前,左手按住腰間鑲嵌七寶的銀腰刀,神情不悲不喜,妙相莊嚴聖潔,宛如普賢菩薩臨凡。
聯軍各族士兵頓了一頓,不知是誰首先喊道:“金鳳白象王!” “金鳳白象王!”歡呼聲如春雷滾過,一浪浪傳開,回蕩於天地之間。
思忘憂從白象背上站起來,腰間寶刀出鞘,在空中斜斜畫了個圈,猛的指向白古城頭! 聯軍將士口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怒吼,根本不需要各級軍官的動員,就如怒潮般撲向城頭,在這一刻,他們無所畏懼,他們的鬥志已經沸騰。
聯軍中的各國番王、各族土司首領,見狀唯有苦笑,什麼保存實力、什麼講價還錢的想法,此刻看來多麼好笑,思忘憂眾望所歸,已成王者氣象,南疆再無人能與她爭鋒了。
南疆流傳已久的傳說,西天降下的金鳳白象王有著所向無敵的至大威嚴,所有和他作對的敵人,都將被神佛厭棄,遭到烈火吞噬,而順服他的人,則將得到安寧和福報…… 白古城頭的怒目金剛旗黯然失色,緬軍將士面無人色兩股戰戰,他們可以和任何敵人作戰,但怎麼可能抵抗傳說中無敵的王者? 緬軍士氣低落,聯軍以一當十,何況聯軍實力本來就強得多,勝利的天平飛速向聯軍一邊傾斜。
瀛洲宣慰司陸戰隊的官兵,也在尹賓商指揮下發起了遠程打擊。
借著掩護,勇敢的聯軍士兵登上了白古城頭。
殺!納敦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上城池,直取莽應里。
一名緬軍親衛揮舞戰刀,納敦只把肩頭偏了偏,任由那戰刀砍中自己的左肩,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頭碎裂聲,在那親衛愣怔時,揮刀斜劈,斬斷了他的喉管。
然後揮舞著手中的彎刀,撲向驚呆了的莽應里。
他感覺自己的生命由金鳳白象王賜予,所以無所畏懼。
越來越多聯軍士兵朝這邊湧來。
“罷了!”莽應里拔出腰刀,朝脖子抹去。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胳膊,然後拳頭狠狠砸在了他的太陽穴上,昏迷之前,莽應里聽到岳鳳大聲喊叫:“我是漢人,我棄暗投明,抓住莽應里啦!”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四七章 別來無恙 滇池,又名昆明湖,夏天雲貴高原的陽光分外熾烈,滇池上空吹來的微風帶來絲絲涼意,藍天白雲,煙波浩淼,白帆如影,漁舟唱晚,人在其間如置身畫卷,確實是一處人間仙境。
岸邊山勢起伏,樹影婆娑中有一座涼亭,秦林帶著白霜華、陸遠志等人持竿垂釣,這位欽差大臣、東廠督主披著件月白竹布衫子,束髮絲絛,足蹬多耳麻鞋,儼然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做派。
其實過去的幾個月里,他差不多天天都像這樣悠閑自在。
饒仁侃、蘇酇罪行敗露束手就擒,正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秦林又查出他們不少貪贓枉法的罪證,於是和駱思恭連銜奏報京師。
牆倒眾人推,兵部主事宋應昌彈劾饒、蘇二人貽誤軍機,牽累施甸軍民慘遭屠戮;給事中陳與郊、監察御史周希旦奏饒仁侃通敵賣國等十罪;御史李天麟又揭發蘇酇收受雲南各級官員賄賂,貪墨白銀巨萬…… 不消說,有心人就知道,這是左都御史趙錦趙老先生出手了,一時間鋪天蓋地的彈章飛向中樞,就算饒仁侃和蘇酇在朝中還有奧援,比如張鯨、余懋學、顧憲成等輩,此時也三緘其口——死道友不死貧道嘛,饒、蘇兩個蠢貨作死,難道還能指望別人豁出去救他們?那也太強人所難了。
申時行這好好先生做首輔,本來凡事都無可無不可的,如果照他一貫的脾氣,票擬恐怕會照舊和稀泥,把殺人的罪名往饒府那直接出面和高升聯繫的管家身上一推,然後將饒仁侃、蘇酇兩個革職拿辦,最多問罪充軍。
至於萬曆對這兩個笨蛋是不是必欲殺之而後快,那就不幹咱們申老先生的事兒啦,誰要做惡人誰去做,陛下您帷幄獨斷吧,反正我老申會裝傻充愣! 可這一次,據說申老先生在閣中拿著奏章沉思良久,最終票擬上有斬立決三字,然後嘆了口氣:“秦督主好手段,饒、蘇二人死在他手上,不冤。
” 萬曆親政以來,還沒有誅殺文臣封疆大吏的先例,結果看到申時行的票擬上來,朱翊鈞還納悶了,怎麼這個老好人轉了性? 不過也好,朱翊鈞恨死饒仁侃和蘇酇這兩個笨蛋了。
張居正在的時候,緬甸好歹還來朝貢、弄了頭大象過來,雖然鬧出大象衝撞御駕,畢竟朝廷也施加了絕貢的懲罰,緬甸老實了幾天。
這才親政幾年啊,緬甸大張旗鼓的打進雲南腹地燒殺搶掠,攻城略地來了!如果不是饒仁侃和蘇酇報喜不報憂,蠅營狗苟、昏聵誤國,能到這種地步嗎? 萬曆毫不遲疑地批准了票擬,命令等新任雲南巡撫和巡按御史到任,便將饒仁侃和蘇酇就地處決以儆效尤。
就新任巡撫和巡按的人選,朝中各派又是一番縱橫捭闔,最終勝出者也不急著趕往雲南赴任,而是在京師遷延時日,四處拜客辭行,又是登高賦詩抒發為國守邊陲的崇高志向,又是四六作文表示要效法先賢,好不容易上了路,又格外地磨磨蹭蹭,不走清江浦大運河,偏要從山東河南旱路一搖三擺地過去。
大明官場里就沒傻的,這兩位可精明著呢:緬甸那邊的仗還沒打完,大軍還蹲在威遠營,雲南官場的動蕩、施甸的重建、糧草的轉運……這一大片爛攤子,誰接手就是誰的燙手山芋,傻瓜才急著去呢! 勞煩秦督帥在雲南多費心吧! 秦林也沒多費心,朝廷遠在萬里之外,不了解雲南的真實情況,這邊和內地還是有所區別的,畢竟黔國公才是定海神針,秦林有沐昌祚相助,饒仁侃和蘇酇被拿下引起的震動很快平息。
另一方面,隨著思忘憂大軍南征,屬於明軍的戰鬥也早已結束,鄧子龍和劉綎已經在比賽射兔子了。
就連糧草也有各土司竭力報效捐輸,不必秦林催促。
莽應里高歌猛進之時,各家土司都和他眉來眼去,以當時的局勢而論,這種行為並不算多麼惡劣,畢竟朝廷也沒盡到支援和保護的責任,但戰事勝負已分之後,他們就必須拿出應有的態度了。
真當咱們秦督帥是吃素的?施甸河邊殺得人頭滾滾,哪個土司不長眼,才去觸他的霉頭! 秦林把一應事務甩給了沐昌祚,後者也有意向朝廷顯示一下沐王府在雲南的重要性,將事情辦得雷厲風行,於是秦林正可抽身退步,從各項庶務中跳出來。
“高,實在是高!”孫承宗也拿著魚竿待在稍遠處,想到秦林的一系列舉動,就忍不住低聲讚歎:“來雲南時雷厲風行,功成之後抽身退步,世人多有進難退,唯秦督主進退有據!” 徐光啟卻沒附和他的話,手裡拿著顆光溜溜的骷髏頭翻來覆去地看,這玩意兒是路過元謀縣的時候,古董商人賣給他的,形狀似人非人、似猿非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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