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搞錯! 思忘憂倒是很客氣,溫言安慰這幾個倒霉蛋,就像鄰家小妹妹安慰倒了霉的兄長。
老實說,剛才這哥仨商量好了,要當面和思忘憂提出撤軍,料想這個要求會有不少人響應,因為士兵是活的,大軍是不斷流動的,別的土司首領軍中也出現了奇怪的瘧疾,並且有流行的趨勢,只不過他們三位的軍隊情況最嚴重。
見思忘憂如此相待,罕鳳和刀進忠反而不好意思了,吭吭哧哧的沒法開口。
唯獨怕呀那款諾臉皮厚,而且他軍中病號太多,實在頂不下去了,訕笑著把腰呵下去:“思宣慰,小王軍中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實在是不成個樣子,病倒一大片,病死的也有十幾個了,是不是先撤回去……宣慰千萬別誤會,小王對大明忠心耿耿,接到秦督帥傳檄就毅然出兵助戰……可,可這不是有瘟疫嘛,哈哈!” 天底下的事情,但凡有人先開了口,別的人也就可以拉下臉了,罕鳳和刀進忠也一迭聲地叫苦,請求撤軍。
就連跟著思忘憂一起來的那些土司首領,也有人神色變化,分明有所動搖。
各位土司首領的軍隊里,或多或少都有瘧疾病患,但遠不如西城這邊情況嚴重,所以他們之前還覺得可以把戰爭繼續下去,結果親眼看到了怕呀那款諾等人軍中的慘狀,不禁人人膽戰心驚,各自打起了小九九。
思忘憂微微一笑,脆生生的道:“各位叔伯,各位將軍,請不要著急,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們,天朝秦督帥早就料到今天的情況,預先做了準備,很快就能治好患瘧疾的兵將!” “此話當真?!”怕呀那款諾、刀進忠和罕鳳都睜大了眼睛,各位土司首領也議論紛紛。
“不錯。
”思忘憂環顧四周,笑盈盈地道:“瀛洲宣慰司派來的陸戰隊,並沒有感染這裡的瘧疾,對不對?” 著啊!土司首領們恍然大悟。
瀛洲宣慰司陸戰隊兵員來自東瀛、朝鮮、佛郎機、安南、呂宋等十幾個國家,當然以中國人為主體,照說,中國人是最容易感染瘧疾的,因為不習慣南疆的瘴氣——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缺乏對瘧疾的免疫力。
但是這次聯軍瘧疾盛行,他們卻始終沒病沒災! “原來秦督帥早有妙法,怪不得能讓大軍勞師遠征。
”眾位首領竊竊私語。
還有人的念頭轉得更快:哈,現在還說思宣慰和秦督帥沒什麼,傻子才相信呢! 思忘憂笑著往後一閃,讓出身後一位青衫綸巾、看上去像個學究的中年人:“各位看看他是誰?” 李建中! 不少土司首領認識這個前永昌通判,現在署任的永昌知府。
李建中怎麼會到這裡來? 秦林督師收復施甸之後,李建中很是忙碌了一段時間,以署任知府身份放榜安民、賑濟災民、戰後重建,好在他一片公心,倒也樂此不疲。
思忘憂在孟養誓師南征的時候,永昌府局勢稍穩,各項事務漸漸步入正軌,秦林便以督帥名義命令李建中調運糧食,支應駐軍威遠營的鄧子龍和劉綎所部。
等李建中到了威遠營,鄧子龍哈哈大笑著把秦林早留在這裡的密信交給他,信上秦林先道歉,再懇求岳父大人出境相助——南疆瘴氣兇猛,大軍勞師遠征,如果沒有藝術精妙的高手隨軍,恐怕非戰鬥減員會非常嚴重。
古代戰爭中,由於醫療技術的不發達,往往病死的將士比戰場上犧牲的還多,比如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赤壁之戰,其實放火給曹軍造成的損失並不大,倒是之前的疫病流行,使北方人為主的曹軍戰鬥力急劇下降。
李建中是署任永昌知府,照說不應擅離職守,但秦林以督帥的名義做出保證,會調集更多的錢糧支援戰後重建,並且奏請朝廷減免永昌府今後三年、施甸縣今後十年的稅賦。
同時李建中自己也認為,只有一勞永逸地解決了莽應里,邊境百姓才能過安寧日子,於是他欣然從命,帶著秦林預先安排的藥材,一路追上了正率軍南征的思忘憂。
李建中在永昌府這些年,通判的官位還不如醫術的名氣大,很多靠近邊境的土司首領都知道他精於岐黃,頓時人人面露喜色,連聲道:“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秦督帥飛檄進軍,李知府前線治瘟疫,了不起,了不起!” 那些遠離邊境的,比如怕呀那款諾、納黎萱等人,則將信將疑。
刀進忠迫不及待的拱拱手:“敢問李知府,這種瘟疫到底是什麼,看起來像瘧疾,但為什麼每天都要發冷發熱?” 李建中此前已做過不少研究,朗聲道:“同樣是瘧疾,不過是一種從來沒見過的瘧疾。
我中國南方和南疆的瘧疾,或兩日一發熱,或三日一發熱,但病人得了這種瘧疾是每天都發熱,癥狀極為猛惡,此前並不見有古籍記載,李某懷疑是佛郎機人從西洋大海上帶到此地,所以諸位麾下土著也不能抵抗。
” 事實上,李建中猜得八九不離十,瘧疾有四種,間日瘧、惡性瘧、三日瘧和卵形瘧,病原體分別是不同的瘧原蟲,其中我國南方和東南亞地區流行的瘧疾,主要是兩天一發熱的間日虐和三天一發熱的三日瘧,南疆土著對此或多或少的具備抗體。
而惡性瘧主要流行於非洲熱帶地區,表現為每天都發熱,併發症多,癥狀非常嚴重,很容易危及生命,是近年來由葡萄牙西班牙的商船,從非洲帶到緬甸南部沿海地區的,地處內陸的南掌和各土司所屬兵丁,哪裡會對它有免疫力呢? 諸位土司首領聽說此病如此可怕,自己和麾下兵將在它面前又和漢人一樣缺乏抵抗力,頓時個個臉色難看,追問道:“這、這可如何是好……李知府,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四五章 羈縻之術 李建中微笑著提了提袖子,輕輕吐出二字:“當然。
” 呼……在場的土司首領和各國將軍不約而同地長出一口氣,怕呀那款諾、刀進忠和罕鳳甚至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天朝秦督帥飛檄圍攻東吁王朝,各方勢力都瞧出便宜,跑來痛打莽應里這條落水狗。
理所當然,誰帶的兵多將廣,誰就能在戰後分蛋糕時弄到更大的份額,所以他們都是精銳齊出。
另外知道這場仗不算啃硬骨頭,又有油水可撈,於是軍中安插的大姑爺小舅子也格外的多。
這些軍隊不僅是精銳,還是絕對的親信嫡系,如果損失太重,各位首領都會痛不欲生的! 聽李建中說能治,也不管國王還是土司,全都腰桿彎下去,人頭低了三寸,滿臉堆笑請他施展回春妙手。
李建中微微一笑:“醫者父母心,諸位大可不必如此。
應該怎麼治療,本官已有方略,前面在思宣慰營中試驗,療效可謂非常顯著,諸位請到思宣慰營中取葯,按照本官傳授的方法予以施行,絕大多數的患者都可以痊癒。
” 眾土司首領立馬醒悟,李建中是思忘憂帶來的呀!不過,一個是秦林的岳父大人,一個貌似……那些疑心思忘憂和秦林有點什麼的人,這會兒又真的搞不清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