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秦林,也饒不了他,將來大王再打到雲南去,中國皇帝一定氣得砍他腦袋!”岳鳳恨恨地說道。
…… 接下來的幾天,聯軍又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進攻,緬軍也曉得身後的白古城就是東吁王朝最後的根基了,從將軍到士兵全都紅了眼睛,像打了雞血似的拚命。
緬軍困獸猶鬥,聯軍的士氣相比之下好像反而還不如對方,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畢竟除了思忘憂嫡系剛剛擴充到三千的孟養兵作戰最頑強,大部分作為同族的撣族將士也還賣力,其他的各方勢力基本上出工不出力,他們是來趁火打劫的,不是來流血賣命的。
當然,戰鬥力最強悍的還要屬五峰海商組建的陸戰隊,從好幾萬海員里挑選出來的悍勇之輩,個個手上沾過血,又經過俞咨皋和沈有容的正規化訓練,戰場經驗豐富,兇悍程度更不下於當年俞大猷麾下的百戰精銳。
但尹賓商並不准備把這支寶貴的軍隊用在殘酷的攻城消耗戰上,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嗎,陸戰隊是金長官的,更是秦督主的,現在牛刀小試而已,將來要派的用處還多呢! 陸戰隊並不投入攻城,只是架起紅夷大炮和佛郎機,用遠程火力敲打著白古城,一旦有機會,大群步槍手蜂擁而上,用迅雷槍潑出又急又密的彈雨,給守城的緬軍放血。
奇怪的是,緬軍好像也有什麼底牌,作戰不像前段時間那麼前赴後繼,卻張弛有度、頗具章法,顯得有恃無恐,活像他爹叫雙江似的。
聯軍既然不準備一蹴而就,這攻城戰也就不了了之。
接下來的幾天,戰場一片平靜,倒不是聯軍不想打,而是不能打。
因為下雨了。
伊洛瓦底江下游的緬甸南部地區,一旦進入雨季,往往陰雨綿綿,這種鬼天氣里弓弦會受潮變軟,強行拉扯還會脫膠,火藥也會受潮,盔甲淋了雨還很容易生鏽,泥濘濕滑的地面也讓攻城變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可等到三天之後陰雨停歇,太陽當空照耀,正是流血殺人的好天氣,聯軍也沒能發動新的攻勢。
城西窪地的軍營,已經搬到了靠近白古河岸,較高較乾燥的地方,整座軍營里沒有鬥志昂揚的士兵,倒是各處都充斥著痛苦的呻吟,數不清的士兵病倒在地,一會兒發寒,冷得臉色發青,一會兒又發熱,全身汗珠子直淌,活像進了蒸籠。
那些沒發病的士兵也手足無措,大批人手被用來服侍患病的戰友,只有極少數人能騰出手腳在軍營里巡邏,就算是這些人,同樣也憂心忡忡,擔心自己什麼時候會染上瘧疾。
怕呀那款諾、罕鳳和刀進忠已經基本喪失了戰鬥力,和他們關係比較近、互相走動比較多的那些土司首領,軍營里也或多或少發生了瘧疾。
天哪,這是在懲罰我們嗎? 不少士兵在痛苦呻吟之餘,內心的鬥志已經動搖了,照說以前得過瘧疾的人,再感染瘧疾的可能性比較小,但這次,很多曾經出過瘧疾的人都倒下了。
非但如此,一般來說,曾經出過瘧疾的人即使再發病,癥狀也應該相對輕微一些,可士兵們的癥狀相當嚴重,原本隔天打擺子、或者隔兩天打擺子,結果居然每天都打,寒熱交替,身體再好都撐持不住! 這是什麼瘧疾?這還是瘧疾嗎?! 營帳之中,怕呀那款諾、罕鳳和刀進忠神色鬱郁,良久,南掌國王長嘆一聲:“這是魔鬼的詛咒啊!” “難道佛菩薩真的保佑莽應里?”罕鳳苦笑。
刀進忠愁眉苦臉:“要不,勸勸思宣慰,乾脆、乾脆退兵吧……” “報……”傳令兵飛奔而入:“思宣慰率眾入營!” 啊?三人驚訝不已,這座軍營里充斥著瘟疫,別人避之不及,思忘憂居然主動前來?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四四章 惡性瘧 思忘憂由眾多親衛女兵和武士簇擁著,走進城西的大軍營盤。
她今天裝束與前日大不同,頭頂青絲盤成髻兒,斜斜地插著一支銀釵,身穿翠綠色齊腰窄袖短衣、金綉五彩長筒裙,銀腰帶緊緊貼著纖腰,把修長苗條的身材充分展露出來,風姿婀娜而飄逸。
怪不得叫做金鳳公主,這身打扮的思忘憂,確實就像一隻五彩斑斕的金孔雀嘛! 這片因為瘟疫而顯得死氣沉沉的軍營,因思忘憂的到來增添了一抹鮮艷的亮色,沉浸在疫病折磨中的南掌士兵紛紛互相攙扶著走出營帳,向她行禮致敬。
南掌國又叫寮國,也就是後來的寮國,寮族和傣族同文同種,所以在士兵心目中,身穿傳統服裝的思忘憂顯得那麼的可親可敬。
她微微一笑,朝左邊一座營帳前站著的三名士兵走去。
中間的士兵又黃又瘦,臉色青得可怕,不停哆嗦的嘴唇發紫,身體虛弱得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全靠身旁兩位暫時還保持健康的同伴攙扶著,然而就是這兩位,也不知道會不會步戰友的後塵,說不定過兩天就和他一樣,又冷又熱打起了擺子。
見聯軍主帥、美麗高貴的金鳳公主朝自己走來,三名士兵又歡喜又驚訝,一時間手足無措,中間的病號雙手合十行禮,兩邊的士兵也想這麼做,卻忘了正攙扶著同伴,剛鬆開手病號的身子朝旁邊倒,他們倆又趕緊去扶,鬧了個手忙腳亂,三個人的臉都紅得像猴子屁股。
“不用那麼慌張,我有那麼可怕嗎?”思忘憂笑盈盈地走近,看著病號的眼神中透著憐憫:“可憐啊,你一定很難受吧。
” 說罷,思忘憂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額頭。
病號被巨大的幸福感擊倒,激動得渾身顫慄,覺得自己舌頭都不知道怎麼轉了:“不、不難受。
” 思忘憂微笑著點點頭:“放心,我帶了醫生和藥材,你會痊癒的。
” 直到金鳳公主離去很久,病號兀自如同痴獃,前一刻還是青紫的臉色,已經紅得像喝醉了酒。
“糟糕,開始發燒了!”幾名戰友準備把他拖回去休息,還有人嚷嚷著取冷水毛巾。
“沒、我沒有……”病號臉更紅了。
眾人仔細一看才弄明白,哪兒是打擺子發熱?明明是激動的! 不少士兵這才回過神來,心頭隱隱竟有些羨慕這發病的士兵,如果自己也得了瘧疾,那麼剛才和金鳳公主說話的,不就是自己了嗎? 思忘憂率領眾土司首領一路走去,沿途不斷對患病士兵噓寒問暖,承諾會讓他們儘快痊癒。
身份崇高的孟養宣慰使親自來到疫病流行的軍營,慰問患病官兵,令各族將士非常感動,盡皆拜伏於地。
南疆土司權勢極大,與治下軍民尊卑相隔懸殊,這些士兵好多都是平民百姓出身,見思宣慰如此相待,真正人皆有效死之心。
怕呀那款諾滿臉堆笑迎了出來,一路小跑趨前:“思宣慰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罕鳳、刀進忠緊隨其後,臉色都有點不好看,當初不聽思忘憂勸告執意移營到城西,也是因為自恃實力較強,故意鬧點小彆扭,想在戰後撈到更多的權力和財富——是人都看出來思忘憂想做緬甸新朝的女王,但要登王位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想大伙兒支持,至少得拿足夠的東西來交換。